第一百八十二章 丁原
楚江話語間的惆悵讓賈詡微微有些意外。 他看著楚江,認真的說道:“我一直以為你和詡其實是一類人,現在看來,似乎又有些不同。” 楚江灑然一笑:“先生又是一開始就如此的嗎?” 賈詡默默喝了一口酒,沒有說話。 曾經,他還年輕,沒這么胖,也沒有被現實磨去棱角。 那時,他也曾懷揣理想。 今日在府外遠遠地看到楚江的時候,他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只是,既然過去了,那便過去了。 世間少了一名攪動天下風云的鬼谷傳人,多了一個一心自保的賈文和。 他并不后悔自己的改變,只是有時未免有些遺憾。 “其實,我本該和先生一般的。”楚江突然道。 沒有前兆,也沒有后文。 楚江沒有解釋。 賈詡也沒有問。 若是劉思沒有出現在楚江面前,那么楚江多半會隨著自己的性子胡來,等到玩累了,就學著賈詡一般,安度一生。 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而劉思的出現,就注定了不管是重蹈前世的覆轍,還是達成截然不同的結局,楚江都要再來一次。 ............ 光熹元年八月,少帝還朝,改元昭寧,是為昭寧元年。 執金吾楚江上疏奏請助軍右校尉劉備為東郡太守,天子允諾。 ............ 萬年宮。 劉思靜靜的聽著一名侍從的匯報,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本宮知道了。下去吧。” 侍從應聲退下,殿中便只剩下了她一人。 楚江并沒有軟禁她,甚至沒有收走她手中劉宏留下的諸般后手。所以,這些日子洛陽發生的事情,手握劉宏留下的情報系統的劉思掌握的一清二楚。 何進何苗身死。 十常侍僅余郭勝一人。 傳國玉璽丟失。 董卓屯兵城外。 楚江收編八萬御林軍。 一切的一切,都呈現在她的面前。 但是她什么都沒有做。 雖然她很想直接殺了董卓,但是最后她還是按下了這個沖動。 迷茫的看著殿外,劉思喃喃自語道:“老師,你究竟想做什么?” 猶豫良久,劉思站了起來。 “來人,擺駕,朧月宮。” ............ 朧月宮。 宋清正在房中,半倚在榻上看書。 她的興趣不多,彈琴算是一個,另外一個,便是黃老之學。 平日里她也多是借著這兩者打發時間。 一名侍女從外面進來,道:“娘娘,萬年公主來了。” “萬年?”宋清放下手中的書卷,微微有些意外。 自從劉宏駕崩之后,劉思還沒有出過萬年宮,沒想到第一次出宮居然是來了她這里。 不過,雖然有些意外,但是既然劉思來了,她也就淡淡道:“讓她進來吧。” 說完,又轉頭對身邊的宋玥道:“玥兒,去備些茶點。” 宋玥應聲下去了。 沒多久,劉思便從外面走了進來。 “萬年見過宋妃。” 輕輕點了點頭,宋清道:“無需多禮。過來坐吧。” 聞言,劉思也是走到榻邊,在宋清面前坐下。 看著面前的劉思,宋清輕聲道:“自你父皇走后,你一直都待在宮中,本宮原本還有些擔心,現在看來,你卻是已經走出來了。如此便好。逝者已去,你還是要保重好自己才是。” “多謝娘娘關心,萬年已經想開了,父皇泉下有知,一定也不希望我太傷心。” 聽到劉思這么說,宋清點了點頭:“你能這么想最好不過。不過,你今日來本宮這里,可是有什么事?” 輕輕搖了搖頭,劉思道:“無事,只是在宮中呆的有些悶了,想要找娘娘聊聊天罷了。” 兩人隨口聊著,沒過多久,宋玥便端著茶點走了進來。 拈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宋清突然笑道:“說到這糕點,當初秀兒年紀雖小,卻是本宮宮里做糕點做的最好的一個,只是后來本宮見子玉也喜吃糕點,便讓秀兒去照顧他了。” 聽到宋清提起楚江,劉思微微怔了一下,笑道:“娘娘倒是很偏愛他呢。” 她原本也是如宋清一般稱呼楚江,現在已經知道楚江的身份,自然不會再繼續那般稱呼。 只是,在宋清面前,她自然不能稱呼楚江為老師,因此便用“他”來代指。 好在宋清也沒有注意到劉思稱呼的變化,她只是頗為緬懷的輕輕一笑,道:“要知道,當初子玉可是在本宮一無所有的時候來到了本宮身邊呢。當時他年紀輕輕,卻信誓旦旦的在本宮面前說要做本宮的謀主。其實本宮并沒有想過真的讓他幫本宮做什么,只是擔心別人會害了他,所以才留下了他,畢竟,在洛陽城中,本宮想要護著一個人還是能護住的。然而后面發生的事卻是出乎了本宮的預料。子玉,的確是不世之才。” 提到楚江,宋清的話明顯多了一些。 “是呢。”劉思眼中閃過一絲復雜。 “他的確是真正的天才。”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 劉思心里默默補充道。 點了點頭,宋清話鋒一轉,卻是道:“只是,子玉雖然幫本宮做了這么多事,但是說實話,本宮一直都沒把他當什么謀主看待。在本宮眼里,他更像是本宮的弟弟。如果當年本宮的弟弟沒有死,恐怕也有子玉這么大了。也因為如此,本宮才會讓秀兒他們去照顧子玉。” 弟弟嗎? 劉思恍然。 只不過,宋清把話題扯到了楚江身上,有些她原本猶豫著該不該說的問題也就順勢說了出來。 “那娘娘可知道他有什么志向嗎?” “志向嗎?”宋清溫和的笑了笑:“這個啊,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本宮就問過子玉了呢。” “哦?”聽到宋清這么說,劉思眼中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緊張:“那他怎么說?” 眼中閃過一抹回憶之色,宋清輕聲道:“本宮問他,為什么會想要投效本宮。” “子玉當時的回答很現實,他說,正因為本宮一無所有,所以他才會投效本宮。因為只有一無所有的本宮才會重用他這么年輕的人。這樣他才能施展所學,一掃大漢百年積弊,匡扶漢室。” “本宮當時一無所有,但是他說,他只需本宮的這層身份,便足矣。” “當時,本宮曾好奇的問他,他何來的自信能做到這一切,僅僅借著本宮的身份。你知道他當時怎么回答的嗎?” 聽得入神的劉思幾乎沒怎么想,就下意識的追問道:“怎么回答的?” “他說,就憑輔佐本宮的是他楚子玉。”說到這里,宋清的目光不禁有些恍惚,她仿佛又看到了那面帶輕笑,卻又張狂而又恣意的少年面孔。 劉思的眼中閃過一絲恍惚。 沉默良久,她喃喃道:“真像是他說出的話呢。” 話語間,帶著一抹深深的苦澀。 只是,老師,你真的是為了匡扶漢室嗎? 或許宋清會相信楚江的這個說法,但是對于楚江有著極深的了解的她絕對不會相信這就是楚江想要做的事情。 或者說,楚江口中的匡扶漢室,絕對不會是正常人理解中的匡扶漢室。 “當時本宮完全沒有想到,子玉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呢。” 宋清的感慨打斷了劉思的思考。 她看向宋清,卻發現宋清正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看著宋清那平靜的目光,劉思不知為何有些慌亂,就仿佛說謊的孩童被家長看穿了一般。 “你應該相信他。”宋清道。 似是毫無厘頭的一句話,但是劉思卻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被宋清看穿了。 她的確是想要從宋清這里了解一些楚江今世的事情,看看能不能從中猜出來楚江到底想要做什么。 現在看來,雖然不能說是沒有收獲,但是關于楚江的目的,她仍然是一頭霧水。 看著宋清的目光,劉思微微點了點頭:“多謝娘娘教誨。” ............ 天子還都,雖然大將軍何進與車騎將軍何苗都死在了動亂之中,但是整個洛陽還是漸漸地平定了下來,一切都逐漸走上了正軌。 天子年幼,故而太尉楊彪,司空袁逢,司徒王允聯手執掌朝政,似乎已經成了這次動亂的最大贏家。 至于楚江,除了表奏劉備為東郡太守之外,幾乎等于隱形。 而駐扎在洛陽外的董卓,似乎已經被人遺忘。 洛陽城西,五十里外。 一名黑甲將領縱馬來到李儒身前,下馬拜道:“參見軍師!” 黑甲將領身后,放眼望去,漫無邊際的,盡是黑衣黑甲的騎兵——李儒這些年來,嘔心瀝血訓練而成的三萬西涼鐵騎。 “很好。”李儒滿意的點了點頭:“稚然,光耀到哪了?” 聽到李儒詢問,拜在李儒馬前的李傕連忙答道:“回軍師,光耀率領步軍大概還需十日左右方能抵達。因為收到軍師的消息,所以我便先和阿多他們率領麾下鐵騎趕了過來。” “你做的沒錯。”李儒眼中閃過一絲精芒:“三萬精騎,足夠了。稚然,儒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去做。” “軍師盡管吩咐!”李傕毫不猶豫的拍著胸脯答道。 西涼軍中,能讓他們信服的以前只有兩個人,現在最多算兩個半。 董卓是一個,李儒是一個,現在賈詡算半個。 面對董卓或者是李儒的命令,就算是去送死他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回首看了一眼身后,李儒淡淡道:“你和阿多他們,率領著麾下鐵騎,到洛陽城邊繞一圈,讓他們看一看,我關西鐵騎的氣勢。” “諾!” 雖然李傕隱約好像知道這么多貌似是不符合大漢規定的,但是李儒話音一落,他就毫不猶豫的上馬朝著本陣而去。 管他什么符合不符合,軍師說了繞一圈,那就繞一圈。 三萬西涼鐵騎繞洛陽一圈。 李儒這么說了,李傕就這么干了。 沒有考慮任何的后果。 事實上,他也沒啥事。 因為沒人有功夫去管他了。 繞洛陽一圈,給了城中各方足夠的時間去了解發生了什么,因此很多人都親眼目睹了三萬西涼鐵騎整齊劃一的沖鋒的場面。那撲面而來的窒息感,是再精銳的步兵都給不了的。 即使是站在城墻上的御林軍精銳士卒都能感覺到那撲面而來的壓力,就更不用說朝中諸多根本沒上過戰場的官員了。 然后他們終于想起了被遺忘的董卓。 因為這支鐵騎打出的旗號,便是董。 他們又想起了前幾日洛陽的動亂,最后驀然發現,原來,和朝中的權利相比,有時候手握大軍,要更有威脅。特別是,當大軍掌握在一些不守規矩的人手里的時候。 而涼州刺史董卓,從以往他們的了解看來,怎么都不像是一個守規矩的人。 然后他們環顧,卻發現他們手中已然完全沒有能和董卓抗衡的實力,而有這種實力的楚江,卻仿佛什么都沒有看見一般。 于是朝廷開始認真討論關于前來護駕的涼州刺史董卓該有什么封賞。 天子也在董卓在洛陽城外呆了許多天后的現在,第一次正式召董卓上朝。 就仿佛,他們剛剛想起在北邙山還有一個叫董卓的人前往護駕一般。 面對三萬西涼鐵騎的壓迫,沒有幾個人能淡然處之。 然而在這個時候,司空袁逢站了出來。 他表示并州刺史丁原的護駕人馬即將抵達洛陽,丁原一心忠于陛下,別無二心,絕對可以信任云云。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丁原忠不忠心并不重要——誰不知道丁原和你們老袁家的關系? 只是,不管袁家如何,那都是他們自己之間的事情,總比被一介西涼武夫威脅要好吧? 瞬間,一批言官就冒了出來。 有的說董卓擁兵自重,意圖不軌的。 有的說董卓縱兵侵擾洛陽,蔑視天威的。 還有的把董卓以前的種種事跡都翻了出來。 總而言之,大概就是一個意思,董卓該死。 于是,本來天子準備召上朝商議封賞的董卓,還未進宮,便已經十惡不赦了。 然而,董卓根本沒有進城的意思。 言官怎么說他也不介意。 現在他眼中只有一個人,并州刺史丁原,以及他麾下的并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