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海底(三)
秦歌會覺得,自己本就不屬于這里,所以當她這個異世來魂被維護這一方世界既定秩序的某種力量所發現后,就應該被這個力量給清除出去,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因為外來的,不屬于這里,人家這里的主人不歡迎你,所以請你出去,難道你還要硬賴著不走嗎?她可不是死纏爛打的臉厚之人啊! 可是仿佛又有一個聲音在問,這樣真的對嗎? 憑什么來界定外來的和本來的?是生在這里的和非生于此地的區別嗎? 可是,莊生曉夢,到底是夢到了蝴蝶的莊子,還是夢到了莊子的蝴蝶呢? 由此,是她是外來的嗎?還是她其實才應該是本來的?只不過這里,恰好占了她的夢? 若是如此,那會不會是她的黃粱一夢?又或者當真是這一夢有她? 況且,生而為人,人本并未有差別,不過蕓蕓眾生,不過天地生靈者一,不可等同于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的道理。 所以憑什么要被清除的是她? 那莫名的力量所要維護的,真的是秩序規則嗎?就算是的,那又憑什么認定,一定是對的秩序規則呢? 不知是從那一刻開始,也許就是起始于那只蝴蝶。它在秦歌的識海中輕輕的扇動了那一雙翅膀,于是一場風暴忽然席卷了秦歌的識海。 血色的沸騰著的識海中,一股力量摧枯拉朽的攪碎了那些洶涌的泡泡,將這血色的識海攪動的越發的混亂的起來。 于是那些泡泡再也不能成功的醞釀成型了,還沒等鼓起,就已經四分五裂。 那圍攻著秦歌意識的困頓之感,忽然如冰雪遇到春陽一般,四處退散了去,被那灼熱的光芒,融化的半點蹤影也不見了。 跗骨之蛆一除后,瞬間輕松了下來的意識,轉眼就又像是墜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未知地帶。 空空蕩蕩更勝從前,孤立無援的,迷失而又無所感知,由此也就無懼無畏。 比黑暗更黑暗,昏昏沉沉還是清醒著,全都忘記了。 仿佛這是鴻蒙初始,紛雜的一切,在這里,都只能灰飛煙滅。 又有一個聲音在問。 如果世界本來是黑色的,是暗而無光的,那么光是從何處而來? 如果水應該是流動著有嘩嘩的聲音的,那么流動是什么模樣?嘩嘩的聲音又是什么感覺? 光,是耀眼的,是明媚的,是天地溫柔的撫摸,是希望和信仰的凝聚 于是,那個聲音說“應該有光!” 而后,秦歌眼前頓覺一亮。 緊接著,血色暗涌的咆哮聲回來了,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也回來了。 秦歌忍不住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呼。 伴隨著這口氣的呼出,仿佛是將沉寂在胸腔中已經千年的一口濁氣給吐了出去似的,秦歌頓時就感覺到通體都清爽了起來。 那壓抑的沉悶的感覺瞬間便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一股蓬勃之感。 仿佛不用握拳,就已經蓄滿了力量,不用嘶吼,就已經震撼了心靈。 在某處昏暗的空間里,那些沉寂了千萬年的灰塵,逐漸的開始撲簌簌的向下墜落。這里看不到天,也觸不到地。 若是將這里換上血色一片的話,只怕就和秦歌他們此時所處的血色世界,是一模一樣的了。 一些輕盈的塵埃掙扎著飛舞著,只是在這昏暗的空間里,沒有觀眾,便只能孤芳自賞。于是這舞蹈就顯得十分的落寞而又微不足道了。 塵埃兀自飄零,紛紛揚揚,忘記了周圍的一切,不抱怨這一方舞臺,其實并不華美。小小的執著,只為放飛本我,卻竟然小中見大,演繹了什么是信念的光芒。 忽的,天頂的位置,被什么東西撕裂了,幽幽之光,自那天頂之后傾倒而來,如同黎明破曉。 在昏暗被照亮前,搶先一步沖進了這光亮中的,便是那些原本無人欣賞的塵埃,它們轟然間沖天而起,那積攢了不知多少年的力量,就在這一刻徹底的爆發了出來,強大的力量,讓它們翻出了這一方牢籠,躍入了這天地間。 于是世間眾人就見,有寶光沖天而起,直入云霄。 “哈終于,到時間了嗎”一個聲音,悠悠然傳出,卻瞬間就被這世間的喧嘩所淹沒了。 那是一片天光不達的荒原,一具枯骨靜默的盤坐在這里,雜草和苔蘚植物甚至已經長到了這枯骨的頭頂上,若是不走到近前來看,甚至只會將這一具枯骨,當成是一截朽爛了的樹樁子。 而就在那寶光沖天而起的瞬間,這一具枯骨,卻忽然動了動它的指節 與此同時,血海底下,那些血色的暗涌忽然就沸騰了起來。 還不等剛剛恢復了五感的秦歌和天祿多做交流,這血海下的那座閃爍著紫色光芒的大陣,竟然猛地徹底綻放出了紫色的奪目光輝來。 頃刻間,護在秦歌體外的那層保護罩,竟然化作了粉劑,于是周遭的那些血色暗涌沒了阻擋后,竟然向著秦歌的身體瘋狂的涌了過來。 “啊”天祿的驚叫都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秦歌一把抓著,把它收入了那個契約所附帶的小空間里頭。 下一秒,那些血色的暗涌,便沖到了秦歌的身上,將她徹底的淹沒在其中。 血色一絲絲的從她的毛孔和肌膚進入她體內。 而后一點點向著她的經脈匯集而去。 眨眼間,秦歌的經脈中所流淌著靈力,就被染成了血紅色,比她的血液還有濃郁上許多的血紅色。 這血色的靈力在她的體內每流動一寸,就仿佛燃燒了一寸,仿佛那流動的不是靈力,而是來自九天煉獄中的業火,它灼烤著秦歌的經脈,一路勢如破竹的沖向了她的臟腑深處。 然后狠狠的扎進了那九株靈株之中。 霎時間,一股暴虐之感頓時便席卷了秦歌的全身。 臟腑的深處,震顫靈魂的疼痛怦然爆發,仿佛有一頭兇靈住在那里,它正一點點的啃食著秦歌的臟腑,從最深處開始,一寸一寸的啃食著,而后就要由內而外的,將秦歌一點點吞沒了去。 “啊!”秦歌再也忍不住了,她慘叫一聲,手指緊緊的扣在一起,將掌心都掐出了十個血坑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