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武承厚德
徐善站在江邊,先是望了望周圍出現(xiàn)月暈光圈的月亮,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鐘山令,手指慢慢的刮著令牌的邊緣,一種冰涼的觸感傳來,竟是那么的陌生而又熟悉。 鐘山令由赤銅打造,通體赤紅,正面刻有鐘山令三個古篆,背面則有用狂草書就的四個大字武承厚德。 看了看那四個大字,徐善微微一笑,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和燕王的爭論。 當時魏隨風,魏老鬼一統(tǒng)燭國的時候,只會垂聽上天也就是現(xiàn)在的披云宗旨意的傀儡皇帝,送來了刻有‘奉天得存’的玉璽,魏老鬼才想起來有這樣一茬。魏老鬼先是一掌將玉璽震成齏粉,而后讓自己和當時已經是燭國皇帝的燕王,等他幾天。 等過了幾天之后,魏老鬼風塵仆仆的從鐘山趕來,掏出了一塊令牌狀的物件,對他們兩個說這便是以后的玉璽,同時滿臉自豪的說這是他自己打造的,好讓自己和燕王見識見識他的手藝。 看了那個好似鐵疙瘩模樣的物件之后,自己和燕王當時就笑的滿地打滾,一個勁的對著魏老鬼冷嘲熱諷,自己先是說,這疙瘩好像練武場上,自己小時經常對著撒尿的那塊;而一向是端正律己,光明磊落的燕王則說,果然是鬼斧神工,清新脫俗,不愧是師傅的手筆之類的渾話。 自己雖然和燕王一直互看不爽,不過那次對魏老鬼雕刻的這個令牌的意見卻是出奇的一致,直把魏老鬼臉都氣歪了,結果自然是挨了一頓胖揍。最后還是婉兒出手斧正一番,才有了令牌的樣子。 正面所書的鐘山令三個字,眾人自然沒有異議,由燕王代筆,足足耗費了兩三天的時間才寫成,自己還記得自己當時對燕王焚香沐浴,吃齋幾天做法的嗤之以鼻。 令牌背后的幾個字,意見分歧就比較大了,首先是魏老鬼提出的‘無敵神拳打四方’被直接否決,害的魏老鬼蹲在墻角,念叨著一些兒大不聽話,女大不中留的話,悶悶不樂了好幾天。 然后就是自己堅持的‘武承厚德’,和燕王堅持的‘厚德承武’兩個意見,為此自己和燕王吵的不可開交,甚至都動手打了幾次。每次開打,魏老鬼就站在旁邊或是搖旗助威,或是指指點點,忙得不亦樂。 最后還是婉兒實在看不下去,建議說先刻字武承厚德,然后等燭國安居樂業(yè),太平無事之后,再換成厚德承武。 由此便確定下來了令牌后面的四個大字。 最后由魏老鬼搶先一步,直接用內力一書而就,將‘武承厚德’用狂草書法刻在了鐘山令背后。自己哪能愿意,當時就要找魏老鬼理論,魏老鬼則是一邊用手抵著自己的頭,任由自己拳打腳踢,一邊對自己說等以后確實安居樂業(yè)了,厚德承武四個字就由自己寫上去,自己這才罷休。 回過神,徐善摸了摸那四個字,愣愣的看著江上的風景。 不知道以后有沒有機會將這四個字換回來,然而,即使換回來又如何呢,早已物是人非了。 想到這,徐善沒來由的有種不祥的預感,再結合著魏老鬼這次見面,前前后后的話語,不祥的預感愈加強烈。 想也不想,徐善急忙腳步一縱,連忙朝著魏隨風走的方向趕去,心中一邊念叨著魏老鬼你可千萬別出事,一邊只愿自己的預感是錯誤的。 等徐善趕到小亭,就看到魏隨風被儒衫男子一掌穿心的畫面,不由的咬碎鋼牙,目眥欲裂,只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一股無名怒火蒸發(fā),想也不想,對著儒衫男子就是一箭射了過去。 沒想到還是遲了。 望著懷中的老人,徐善渾身顫抖,對自己怨恨不已,為何自己沒有想到,為何自己剛見到師傅的時候就沒看出來,自責內疚如同山洪暴發(fā),瞬間充斥徐善全身,同時一股痛徹心扉的悲痛從心底迸發(fā),徐善不由的兩眼婆娑,淚流成行。 高大老人與自己的相處的畫面在眼前一一閃過, 兵荒馬亂時幼小自己的無助; 想要搶劫高大老人時,老人眼神中的欣賞與慈愛; 鐘山練武場時老人毫不手軟的對招; 和婉兒在午睡的老人臉上畫烏龜,被老人發(fā)現(xiàn)時的胖揍; 高大老人成為武林盟主時自己內心的激蕩; 燭國皇宮,自己與燕王還有高大老人的躊躇滿志; 種種畫面,走馬觀花。 最后定格在了懷中老人,已是滿頭白發(fā)的滄桑面容。 “師傅” 一聲絕望的嘶吼響徹天際,徐善如同失去了狼群的幼崽,抱著高大老人消瘦的身軀,淚流不止,傷心至極。 魏隨風看著眼前低頭淚流不止的徐善,想要出言譏諷他哭哭啼啼的像個娘們,真是有辱老子的教導,但是發(fā)現(xiàn)自己半點力氣都沒了,也就放棄了這個打算,動了動胳膊,顫顫巍巍朝著徐善的伸出手。 徐善見狀,趕緊將老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 老人一看徐善紅腫著眼的樣子,不由的笑了,真是一如自己剛見他時的模樣。 而原先的少年,現(xiàn)在也早已長這么大了,真是沒想到轉眼間就過去了這么長時間。 老人拍了拍徐善的臉頰,用盡最后力氣對著徐善說道 “不怪你” “不要報仇” “好好活著” 說完,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朦朧中,意識最后的時刻,魏隨風仿佛看到婉兒和燕兒,正在遠處向他招手。 “原來死,還挺好的,老天待老子不薄。” 老人的手失去了溫度,漸漸的變的冰涼一片,自徐善的手中緩緩垂下。 一陣大風,自江上而來,從樹間穿過,卷起老人身邊的塵土,吹向夜色茫茫的遠方。 感應到懷中老人漸漸變冷的身體,徐善趴在高大老人的身上,哽咽不止,泣不成聲。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儒衫男子終于爬起身來,看也不看徐善,轉身就屁股尿流的向后逃去,心中打定注意以后再也不來這邊區(qū)域當山主了,一群瘋子,都是一群瘋子。 沒跑幾步,就覺腳踝一疼,一個趔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不過畢竟是甲等力士,手掌一撐起地面,生生止住了倒下去的趨勢,只是腳踝處還是被勒的生疼,轉臉一看,自己的腳部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系了一根細細的絲線,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儒衫男子拽了拽細線,就看到細線的另一頭栓在一直跪在魏隨風身邊沒有起身的徐善身上。 感應到細線的動靜,徐善頭也沒回,緩緩的將懷中老人冰冷的尸體放在地上,而后將上衣脫下來,輕輕的蓋在老人身上,對著老人磕了一個頭,道“師傅稍等片刻,徒兒去去便回。” 說完轉過身來,森然的看著儒衫男子。 儒衫男子剛將腳上細線割斷,就看到徐善雙眼紅光的轉身向他看來,頓時只覺自己仿佛被一頭餓極了的猛虎盯上,不由的渾身汗毛直立。 已經嚇破了膽的儒衫男子,聲音都變的尖細了起來,半是求饒,半是威脅的對著徐善叫道“徐善,我可是你這片區(qū)域的山主,你想干什么,想造反不成。你若是速速離去,我就當你和你師傅做的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沒有發(fā)生過。” 徐善赤裸著上身,活動了一下脖子,不再隱藏,瞬間開啟八荒功,隨著身上龍鱗凸顯,一條閉眼青龍從其體內似緩實急的浮出,整個龍軀緊緊的勒著徐善的上身,張牙舞爪,猙獰嚇人。 同時渾身氣勢暴漲,如龍吟滄海,大江橫流,比在江心時強了何止數倍。 此刻聽到儒衫男子的話語,大步向其走去, “山主又如何,來一個我滅一個,來一雙我滅一雙。” 感受到徐善身上傳來的氣息,儒衫男子大驚失色,張口結結巴巴的道“這氣息,莫非你你竟然也是甲等力士。” 徐善不答,兩眼紅光愈盛,徑直向著儒衫男子走去。 看到徐善向其走來,儒衫男子面如土色,抖似篩糠,二話不說立馬掉頭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見狀,徐善腳尖一鏟地面,地上一塊石頭飛起,落在右手,然后徐善深吸一口氣,兩臂瞬間粗大一倍有余,手臂上青筋隆起,比正常人的筋骨大了數倍,甚至能聽到血液從血管中快速流過的‘咚咚’響聲。兩臂皮膚此刻也變得如同古銅一般,刀削斧鑿,極具力感。而原本盤繞在身上的閉眼青龍,自腰間向右手緩緩游動,然后將整條身軀死死的纏繞在右臂之上,緊密的龍鱗瞬間將整條手臂覆蓋,偶爾轉動之間,森森寒光自龍鱗中反射出來。 徐善一個弓步向前,將手中石塊對著慌不擇路的儒衫男子就擲了出去,速度之快,甚至能看到徐善和儒衫男子之間閃現(xiàn)出一連串的火星。 儒衫男子正在飛奔逃跑,突然就感覺右膝一陣劇痛,整個身體頓時支撐不住,不由自主的撲倒在地,慣性之下,向前滾了一大段距離才停止,臉上胳膊上被蹭破了一大片皮,更是火辣辣的疼。 徐善扔出石塊之后,兩腿一蹲,原先雙腳站立處瞬間塌陷出兩個大坑,而后身影一閃,對著儒衫男子的方向就炮彈般飛了出去。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欺身到了儒衫男子上方,徐善人尚在空中,身體一個慣性旋轉,揚起右臂對著儒衫男子的另一條腿就錘了下去。 一聲咔嚓的骨頭斷裂的聲音,儒衫男子抱著兩腿哀嚎不已,大聲咒罵道“徐善,你當真要魚死網破不成!” 同時身上羽毛漫天飛舞,猶如一條怪蟒,對著徐善就是當頭咬下。 徐善站定之后,青龍自右臂緩緩退去,反而在周身游走不定。聽到儒衫男子的話,沒有回答,揚起古銅色的手臂一拳將黑色羽毛形成的怪蟒打散,而后余勢不減,對著儒衫男子的頭顱就是一拳。 只是當一拳打上被黑色羽毛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頭顱之后,一股更強的反震力傳來,震的徐善一陣氣血浮動,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反震?” 徐善居高臨下看了儒衫男子一眼,催動真氣,整個手掌內外瞬間被龍鱗包裹,然后拽著他的一條腿,將整個人提起,掄著儒衫男子對著地面就是一頓猛砸。 “我看你怎么反震!” 如此掄著砸地十幾次之后,儒衫男子雖然躺在地上口吐鮮血,但依舊能對徐善怒罵不止,或是求饒,或是威脅,可見甲等力士生命力之頑強。不過明眼可見的是身上的氣息衰弱了不少,連原先護住頭部的黑羽有很多都折斷,使得儒衫男子整個人看起來凄慘無比。 徐善見狀,兩手五指交叉,自頭頂揚起,對著儒衫男子的頭顱就錘了下去。 儒衫男子此時也是知曉徐善不會放過自己,強烈的求生欲瞬間戰(zhàn)勝了恐懼,不由的心中發(fā)狠,完全不顧砸下來的拳頭,歇斯底里的將全身羽毛化為一柄玄月形利刃,對著徐善的脖子就斜砍了過去,勢必要把其頭顱割掉。 完全是玉石俱焚的打法。 而徐善雙眼猩紅,完全不管不顧,沒有任何猶豫的對著儒衫男子的腦袋就是一砸。 一聲西瓜裂開的聲音響起,一大片紅白之物灑了一地,儒衫男子先是手腳一個繃直,亂蹬了幾下,仿佛是要抓住什么東西,而后突然停止不動,直直的垂了下來,整個人身體冰涼,漸漸的沒了氣息。 無數黑色羽毛自空中紛紛飄散,落在地面,很快的將儒衫男子的尸體蓋滿。 而徐善脖子處層層龍鱗護著的地方,一條細線從下顎,經過整個脖子,斜斜的延伸到心口,從里面慢慢的滲出鮮紅的血液,滴答滴答的滴在地面上。 徐善沒有去理會脖子處的傷口,只是仰天怒吼不止,肆意宣泄。 夜色之中,驚起遠處山林群鳥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