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新兵尹力,現在圍著訓練場開始跑步,什么時候向我道歉什么時候停下。” 尹力沉默地看著比軍備營還要大三四倍的訓練場,面無表情地挑了挑眉。 “長官,我如果不呢?” 她平時表情大多冷漠,此時挑眉,顯得邪氣又孤傲。 亞斯冷冷道:“進了我的軍營,你必須無條件服從我的命令。” 她反駁道:“別這么早下定論啊,軍裝我可還沒穿上呢。” 男人用攝人的眼死死掠過她漫不經心的臉,突然冷笑聲:“幸好還沒穿,你配不上那套衣服。” 他的話中有著毫不掩飾的厭惡與嫌棄。 尹力輕抬下巴,冷笑地朝著他勾了嘴角。 幾乎一瞬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種極致的壓迫,尹力的眸子里風云變化,明暗難辨。 二人都在釋放壓制力—— 周邊已經有不少軍人扛不住,直接跪倒在地,卻沒有一個人違抗命令離去。 他們臉上有著不同的表情,但都一致的沉默,看著中央二人的相互對峙。 作為在場唯一一個站立的Omega,葉易的手指死死蜷著,關節發白。 他們兩個的壓制力,默契地避開了他。 葉易的眼神從來沒有從尹力身上移開。 他沉默地看著她,心里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最終他說:“尹力,跟亞斯道歉。” 尹力聽后,宛若無聞,可倏爾收緊的拳頭,和越發邪惘的側臉卻暴露了她崩潰的一角。 半晌,她側過臉來,微微轉動下頜骨,下巴低垂,嘴角勾出個幾乎不存在的弧線。 用已經支離破碎的聲音道:“你說什么?” 她現在很難過,葉易能看出來,雖然她面無表情,但卻是崩潰前的壓抑。 或許自己重新出現在她面前就是個錯誤,如果自己不出現,她就不會露出這種讓他心疼愧疚的表情。 他固執地自我懺悔。 二人對視,時間仿佛瞬間停滯,在他們兩個人間形成一道瞬息萬變的長河,卻是亙古寂靜。 葉易站在離她五米的地方,拼命忍住向她走去的欲望,用堅定、不容置疑的眼睛看著她。 好像在看一個幼稚、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是啊,自己做的事情,哪一樣不是孩子做的。 為了給他更好的生活,她傷痕累累地孤身奮斗;為了一個幻想中的重逢,她把自己沒日沒夜的灌醉;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在課堂上故意開口,想挑明他們的過去,卻被他一臉嫌惡的打斷;鼓起勇氣與亞斯相爭,卻被他后退半步的動作潰敗到一塌糊涂。 看到了嗎,一直停在原地的人,只有你啊。 “尹力,你什么時候才能成熟點?” 他總是無奈地皺起眉頭,用干凈好聽的聲音,埋怨她總是打架,埋怨她的衣服臟兮兮,上課不認真聽。 其實她明白,他們兩個之間并沒有多少共同話題,除去rou體上的契合,剩下的微弱聯系都是她一點、一點,努力追趕,拼湊起來的。 在每個寂靜的夜里,他安穩睡去后,尹力偷偷翻開好不容易找到的書,他曾說過的、喜歡的,一點點的啃、一點點理解。 她與他的出身相差千里,他習以為常的事情對于她來說就是天方夜譚。 他也許不知道,在那些個安靜沉默的夜里,亮著一個少女的追逐。 她隱秘、深情地愛著他,努力、堅毅地計劃著將來。 逃避著他隨時會離開的現實。 她一見鐘情愛上的人,是天上的明月,是永遠干凈清澈的天空。 直到最后一刻,他質問自己什么時候才能負起責任,承擔起身為一個Alpha的義務。 她心里仍在大喊:“快了,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很快就長大了,求你了——求你了,再等等我——” 但她最終,只用沉默回答他。 那些努力追趕的夜,傷痕累累的頑抗,東拼西湊的找話題,面紅耳赤的手足無措。 都作廢吧。 你從來只說我幼稚、不成熟,卻從來不給我成長的時間。 我對這段感情押上所有的賭注,因為你的離身,滿盤皆輸。 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遇到許多人。 有些人教會你成長,有些人教會你放手,有些人教會你努力追趕的結果是作廢的青春。 他們說著冠冕堂皇的理由,有著毫不猶豫的離開,還有絕不可能的愧疚。 你從來不需要對這些人感恩戴德,不需要卑躬屈膝,不需要感激涕零。 他們才是你生命中的兇手。 殺死你的天真,掠奪你的勇氣,踐踏你的尊嚴。 我一直認為任何人都不需要對曾經傷害過自己感情的人,有感謝的情緒。 成長不是他們教會的,是你用尊嚴和天真交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