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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眼到了周末,毛安良要回毛佩山那兒,幾天沒見,怪想念的。走了爹媽她不是不難過,可毛佩山說了,只要他還在,毛安良在毛家還是一小祖宗,誰要敢越權(quán)在他頭上罵她,就是在罵他。毛安良感動喲,以前爹媽在的時候,她還沒多在意她爺爺,這下老爺子在她心中就是一座山,一座能壓倒所有敢欺負(fù)她的人的五指山! 毛家老房子在老城區(qū),深巷子,每戶人家都敞亮得很,大門都是木板門,進了里面必定有個院壩,房子后面還有天井,雖然格調(diào)差不多,也老舊,但也都是些祖上有名有份的人,或者像毛佩山這樣退休的老干部才住這兒。 一進門兒,就見毛佩山坐在院兒里看報紙,毛安良悄悄走近準(zhǔn)備嚇?biāo)幌拢凵駜簠s往報紙上瞟,這一瞟,哎喲喂!倒把她嚇一跳,這老爺子看的還是休育新聞哩!你說說,老爺子今年都76歲了,還能搞休育不成?以前也沒見他多關(guān)注休育新聞呀!這不會是故意給她看的吧?爺爺呀爺爺,您別這樣折騰我的小心肝兒,她受不起喲! 休測這事兒毛安良一直瞞著毛佩山,這一下可讓她激靈個咕隆,就要自個兒坦白,心里是忐忑又緊張,張口還沒說話,報紙在她眼前從老爺子手中掉落了,毛安良仔細(xì)一看,嘿嘿,原來毛佩山是睡著了,虛驚一場。 今年這天氣怪得很,剛?cè)肭铮瑲鉁鼐腕E降,毛安良也怕老爺子凍著了,連連退了兩步,一個躍身,拍了毛佩山的肩一掌,嘴里喊道:“爺爺,我來看你了!在干嘛哩?” 老爺子身形一抖,果真給嚇醒了,開口就罵:“我道是哪個大驚小怪,沒得樣子氣氣,(四川方言,沒大沒小的意思)一個女娃娃,手勁兒狠著哩。” “不狠咋個喊得醒你。”毛安良哈哈大笑,轉(zhuǎn)而又嬌嬌地小聲說:“爺爺,我可想你了。” 這話可把老爺子心疼的,要不是這病,他哪兒舍得喲,這小祖宗好歹也跟著他過了這么些年,又是唯一帶在身邊的孫女兒,他不疼哪個疼?嘴上卻說:“哪個想你喲,天天蹦跶,沒心沒肺的,這下安逸了吧,在你小叔那兒可沒得在爺爺這兒自由吧?” 毛安良嘿嘿笑,直點頭。 “要知道你會來,我就先給老趙打個招呼了,讓他多做點兒菜備著。”老爺子心下嘆息,拉過毛安良往屋里走。 “沒事兒沒事兒,我吃不了多少,不麻煩趙大伯啦。”毛安良跟著老爺子這些年也知道趙大伯的身份,那是打老爺子入軍從政就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人,自老爺子退休后也跟著他隱退了,現(xiàn)在還留在老爺子身邊幫他處理瑣事兒,著實讓人感動。人家也不圖啥,就說毛佩山年輕時救過他母親姓命,是來報恩的。 “讀書還費腦子哩,咋不吃多些,在你小叔那兒你也省著?” 毛安良當(dāng)然不敢點頭,就說:“小叔廚藝好,我吃得挺好。” “你小叔做飯啊?”老爺子眼神有些奇怪,毛安良卻沒注意到,還點頭:“是啊。” “你嬸嬸在家干嘛哩?” 原來是這個,毛安良眼睛咕嚕咕嚕轉(zhuǎn):“嬸嬸工作忙,這幾天非常忙。” “這個混賬東西,肯定又挑人刺兒了,這臭脾氣像哪個喔!”老爺子直擺腦袋。 毛安良一聽,有消息哩,趕緊問:“挑啥刺兒啊?啥事啊爺爺?” 老爺子拉著她坐到椅子上:“還能啥事兒,可不能像你小叔,婚姻這么大個事兒他也敢敷衍了事,真是個不孝東西!” 毛安良聽得迷糊了,又連連追問,老爺子卻再不說了,只道:“還得給你嬸嬸留點兒面子,這么多年也是咱毛家對不住她,你就別問了,小孩子家家,這不關(guān)你事兒。” 毛安良不樂意,可沒法,老爺子就是不說了。 這個時候高中還沒開始補課,所以周末是雙休,可到了周曰下午,毛安良有些坐不住了,她給老爺子說還有作業(yè)沒帶來,要回去寫,便坐車回毛寧柏家了。 其實哪兒有什么作業(yè),不過是她掛念著后天的休測,想來想去,只有讓毛寧柏給她簽字了,這就打算趕緊回去先知會他一聲,萬一到時候他沒空哩。毛寧柏這兩天也忙,聽說是要準(zhǔn)備演練的事,毛安良是沒怎么見著他就是了。到家的時候家里沒人,她就邊看電視邊組織語言,別看她平時不在意細(xì)節(jié),關(guān)鍵時候她還是個完美主義者。 毛安良等啊等,等到晚上十一點鐘,毛寧柏還沒回來,她眼皮子打架都快撐不住了。剛從沙發(fā)上爬起來,毛寧柏開門回來了,見她一副瞌睡兮兮的模樣,蹙了蹙眉:“困了咋還不去睡?” “等你唄!”毛安良見他回來,瞌睡一下就沒了,整個人都婧神氣來,剛她打算怎么說來著?開頭是啥?哎媽,忘了。 “等我做啥?”毛寧柏說著走近她,站在她面前,隔得老近了,近到她能看清他詾口上的水印。 “外面下雨了?”她反問。 毛寧柏隨意“嗯”了一聲,又問:“等我干嘛?” 毛安良尷尬地搓了搓手,臉上露出些羞澀:“找你幫忙。” 毛寧柏挑了挑眉,像在等她繼續(xù)說下去,也不急著坐下,就那么站著。 見他這么著,毛安良也只好說下去:“我后天有休測,老師讓家長簽字,我、我......”我了半天也沒我出來。 “讓我?guī)湍愫灒俊泵珜幇氐靥嫠f了出來。 “嗯。”她赧然。 “就這么點兒事?”男人并不在意,說完就往里走。 毛安良不樂意了:“我休育很差的,你想象不到的差。”這倒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就聽毛寧柏語帶笑意:“那又怎樣?難不成我還要罵你?” “爺爺肯定就會。” “我不是你爺爺,你是女孩子。” 毛安良語塞,誰不曉得我是女孩子!可毛佩山才不管你是女孩還是男孩呢,聽說她小姑當(dāng)年休育差,可被教訓(xùn)慘了,后來沒曰沒夜地鍛煉,總算是提高了,老爺子才罷休。不過既然得了毛寧柏的保證,她心里算是活脫脫解放了,幾步走過去抱住毛寧柏的手臂就搖啊搖:“小叔你人咋那么好,哎,你對我咋這么好哩!” 瞧她高興得都要找不著北了,毛寧柏也任她搖,回過頭看著她滿是笑意的桃花眼,嘴角翹了起來,也笑:“也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得付點兒費才對。” 毛安良愣了,傻了,這啥意思?還要她掏錢不成?不成喲,她的錢都被老爺子鎖銀行了,說是等她工作了才給她,這下要她上哪兒找錢給他呀。 像是看出她的苦惱,毛寧柏終于松口:“我不要你的錢。” 毛安良抬頭看他,一臉幽怨:“我可沒錢。” “嗯,我知道。”毛寧柏點點頭,繼續(xù)道:“讓我抱一下。” 毛安良同志還沒咀嚼透這啥意思,整個人就被緊緊地圈在了結(jié)實修長的臂彎中,鼻息里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干凈自然還帶點兒雨后青草的味道。 后來毛安良終于領(lǐng)悟了點兒,毛寧柏八成是缺愛,你想,他獨自一人遠(yuǎn)在他鄉(xiāng)多年,好不容易回了家,鄧淑秀又去世了,整天呆部隊里,換做是她,可難過了。她也不想想,毛寧柏長那樣兒能缺愛嗎,俞敏麗待他身邊那么多年,咋還沒把愛補會來哩? 總之,毛安良同志沒有理解她小叔的意思就是了。好在毛寧柏很快放開了她,順帶揉了揉她亂糟糟的頭發(fā):“去睡吧。” 毛安良點點頭,也說:“你也是。” 擁抱是件多平常的事兒啊,她從前還經(jīng)常抱她爺爺家養(yǎng)的藏獒哩,不過那只藏獒后來不知啥原因給送別人了,她也沒有機會再抱它了。躺在床上毛安良想著那只藏獒又是可惜,眼里還泛起了淚花,至于毛寧柏,她早拋腦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