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個古老的神話故事，延伸出來一段很有深意的話語，看似風輕云淡，但是認真響起，在偏殿中聊天的兩個人，一旦卸下身上尊敬的女帝陛下以及大夏內閣首輔的身份后，其實不過就是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與一個二十五歲的男人聊天而已。

    準確來說，是大夏封建教育的一個女孩與現代社會教育的男性，進行思想上的交流而已。

    在某種特定的環境下，人們常常會忘記自己的身份，聊天也隨意了不少，在經歷了白日與宗教人士辯論之后的兩個人，大夏的女帝和首輔柳川就變成了很簡單的講故事的人，以及聽故事的人。

    女帝輕輕撩了撩眼前飄拂的青絲，看著窗外郁郁蔥蔥的青山，輕聲說道：“每年這個季節的時候，朕都在京城皇宮，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蔥郁的青山。”

    柳川想著那個如同囚籠的地方，沉吟說道：“以后您可以多出來走走。”

    “大夏雜事諸多，已經到了不得不治理的地步，邊疆素來不穩，與草原突厥連年征戰，可是這數百年來大夏卻一直矗立沒有被滅，柳愛卿知道為什么嗎？”

    柳川沉默不語。

    女帝透過窗戶看向京城的方向，神色平靜的說道：“因為大夏有銀子，有無數的百姓在，因為官員們終究是朕的臣子，所以即便數百年來即便出現了很多問題，大夏事實上也沒有遭遇到任何亡國風險。”

    柳川知道女帝說的沒錯，但是不明白女帝為什么突然換了個話題。

    “即便是那些宗教心里也明白，如果他們做的太過分，如果他們的傳教思想真的影響到了朝廷的穩定，朝廷絕對不會放過他們，所以百姓們都認為朝廷甚至歷任的皇帝，都不在意宗教的發展，而只有我們這些皇帝才知道，對于我們來說，只要大夏的江山穩固，一切的思想都可以睜只眼閉只眼。”

    女帝雙手背負身后，嘴角揚起美麗的弧度，說道：“只有自己越來越強才能保證大夏的萬世太平，而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通過發展，而從讓大夏變得比以前更加更大，輔佐朕開創千秋盛世。”

    隨著女帝的話語響起，柳川這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之前自己建立的青云堂，并且推薦自己的親信鐘太河，以及在東山郡整合創辦的大潤發生活連鎖商行，女帝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現在借著窗外的蔥郁青山來告訴自己。

    只要你是真心為了大夏好，朕不在意你做了什么，因為朕相信你。

    柳川沉默了半晌，這才開口問道：“微臣不會辜負您的信任，其實微臣差不多已經想明白了，想要真正的萬世太平是不可能的，只能保證在自己活著的時候盡量多做一些，剩下的就要交給后人。我只是不懂，這個年紀的您，為什么天天都想在后世的史書上留下好名聲？”

    “每一位皇帝都是這樣想的，事實上父皇也是如此，但最大的山是太祖皇帝，想要在后世留下好名聲，必須超過太祖皇帝那座山。”

    女帝的嘴角揚起一抹莫名的笑容，說道：“皇帝也是人，同樣會有欲望，掌握著天下的權力和財富，隨手就能決定任何人的命運甚至生死，但是站的太高，就意味著摔得越慘，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朕想永遠站在最高的地方，久而久之這種情緒就會越來越強烈。”

    柳川聽著這些話，想到當初女帝在朝堂上說過的那些話，不由沉默下來。

    繁星掛上天空，柳川和女帝站在偏殿中，關于大夏朝廷與宗教的話題就此結束，他們看著窗外郁郁蔥蔥的青山，聽著偏殿中噼里啪啦燃燒的紅色蠟燭，很長時間兩人不說話，偶爾開口聊著幾句。

    他們在這半年內經歷了不少事情，柳川一直在女帝解決心中煩惱，女帝在為柳川做著靠山，任憑他大展手腳，兩人早已心生默契，在解決不了的時候往往交給對方，女帝身上淡淡的香味飄到柳川的鼻端，讓他忍不住多聞了聞，心里也有些意亂起來。

    時間緩緩流逝，此時已到深夜。

    夜色籠罩著神山，月輝灑落進偏殿，灑落在女帝的身上，灑落在那張傾世的容顏上，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美，如同夢中的美麗，姜嵐穿著一身單薄的衣裙，在幽涼的月色下讓人心聲憐惜之意，柳川的目光木然，他的神色有些動容，這位大夏最尊貴的女子，如同跌落凡塵的仙女一般。

    女帝猛地轉過身看向他，隨著這個動作，如同瀑布般的黑色青絲飄散開來，淡藍色的衣裙在紅色蠟燭照亮的偏殿中顯得更加漂亮，讓柳川產生了一種錯覺，此時的女帝已經美到讓人不敢相信，就像是……畫中的女子。

    女帝直視他的眼睛，抿了抿紅唇，說道：“在御書房的時候，朕說過朕不能沒有你。”

    在這一瞬間，柳川看著女帝漂亮的臉，發現她的眼神沒有絲毫飄逸游離，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專注，心里不由得緊張起來。

    “微臣記得這句話。”他明白了女帝的意思，有些艱難的回應道。

    女帝上前兩步，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漂亮的臉上滿是倔強和驕傲道：“朕也要你不能沒有朕！”

    柳川感覺嘴巴有些苦澀，下意識想要撇過頭去看看四周，卻發現偏殿中也沒有什么東西好看的，只好重新看向女帝的臉，認真的說道：“您不能沒有我，我不能沒有您，這似乎是個很公平的事情。”

    女帝緩緩偏過頭，雪白的脖頸有些通紅，聲音有些羞澀的問道：“那你能沒有朕嗎？”

    這一刻，柳川真的徹底沉默下來。

    人這輩子都遇到很多選擇，女帝是一個選擇，而且會是被他在大夏遇到最大的一個選擇，所以他要仔細的思考，甚至要回憶過往的記憶畫面，來確定接下來做出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

    在那個偌大空曠的紫禁殿里，在晌午時分看到那個穿著大紅衣袍，神情冷漠威嚴的女子。

    看著她漂亮的眼睛，聽著她開口的清冷嗓音。

    看著她像個小孩子那樣耍性子，聽著她說不能沒有自己。

    直至再到東山郡，他帶著她她跟著他。

    她看著那些受苦的百姓們，眼中露出的悲痛之色，看著她因為神山主事等人在背后說她壞話，臉上露出的憤怒之色。

    她說不能沒有他，只能相信他，然后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不要辜負她。

    柳川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看向女帝，他知道自己的決定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