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放了我的所有
沈辰是在蘇告訴他出差三天后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勁的。她后面沒再給他發(fā)信息打電話,他起初以為是她忙,沒放在心 上,也沒過問。 結(jié)果一次飯局遇到她的上司陳總,陳總唉聲嘆氣:哎呀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不好伺候啊……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說走 就走,緩沖時間都不給我留一點…… 他和陳總是老相識,端起酒來勸:“什么事啊,讓您這么著急上火?” “嗨,可說呢。我那個部門經(jīng)理啊,前兩天辭職啦。說走就走。老沈,別不是被你們公司挖走了吧?” “部門經(jīng)理?你說的是?……” “小蘇啊,還能是誰。你說現(xiàn)在這些年輕人一個個都在想什么?” 沈辰愕然。 給蘇打電話,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已停機。 微信語音撥過去,沒有人接聽。 “她什么時候離職的?”他問陳總。 “也就,大前天吧。”陳總掰著指頭算了算,“你們公司有沒有經(jīng)驗差不多的,借我一個來用用。這兩天忙項目 呢,頭都他媽大了。” “離職手續(xù)辦完了么?”他追問。 “沒有啊。哪那么快。人力在走流程呢,還得算算工資和未發(fā)獎金什么的。” “老陳,我借個人給你。她來辦離職手續(xù)的時候你通知我一聲行么?” “你小子,是真要挖她?” 陳總說,“人家離職的時候可是跟我說了,家里有事。你這未必能挖過去啊。” “你到時候看見她,給我打電話就行。” “好吧好吧。那你給我的人……?” “周一去你那兒報到。” 沈辰開車去她的公寓,敲門。開門的是個陌生女人,身后跟著個小男孩:“你找誰?” “請問,蘇是住這兒嗎?” “誰啊?不認識。”那女人轉(zhuǎn)身關(guān)門,被他一手攔住:“不好意思,那請問您有沒有房東的電話?” 房東接了電話。哦,您說蘇是吧。那個小姑娘,上周她退租了呀。聯(lián)系方式?不好意思,我這里沒有。去哪了?拜 托,我怎么可能知道?r oUrouwu1點c(rourou屋1)0m 蘇是在一個周一的早晨接到公司HR電話的。HR通知她手續(xù)都已辦妥,讓她來拿離職報告。約了時間,上午10點 半。 她起床,打開熱水,洗澡。鏡子里的女人瘦脫了形,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用很濃的妝才勉強遮掩住青灰面色。 她不記得自己上一頓吃飯是什么時候,吃了什么。這些天靠著阿普唑侖,渾渾噩噩,半夢半醒。 然而今天是要去公司,她下樓買了大杯咖啡,灌進胃里,感覺整個人稍微精神一些。 走在公司的長廊,見到一些之前的同事。有關(guān)系比較好的,想關(guān)心地多問她幾句,都被她婉拒,也聽到有人竊竊私 語地議論,議論她是出了什么事,沒幾天就變成現(xiàn)在這樣子。但是他們怎么想,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反正也很快就要離開這里了。 甚至,告別這個行業(yè)。 她去取了離職報告。HR總監(jiān)是個面相親切的中年女性,沒有多問什么,給她交待了所有的安排,應(yīng)發(fā)工資、獎金 結(jié)算、社保轉(zhuǎn)移等等。 她看蘇的目光帶著同情。蘇低下頭,拿起那個裝著所有資料的大文件袋,謝過她,離開。 然而走出HR辦公室,突然遠遠看見沈辰和秘書從走廊一頭的拐角快步走過來。 他一眼也看見了她,喊道:“蘇!” 蘇拔腿就跑。 沈辰顯然不可能比她了解自己公司的結(jié)構(gòu)。她聽見他在后面追,但辦公室走廊七拐八彎,有的部門還是連通的。她 抄了條近路跑到緊急疏散通道,從樓梯沖下去。樓道里回蕩著她的腳步聲,咚咚咚咚,回音像是無數(shù)個人在追她。 跑到二樓,腳一滑重重摔倒在平臺,膝蓋和胳膊肘都蹭破了,流出血。爬起來繼續(xù)跑。沒有從一樓的大門出去,直 接跑到地下停車場。 停車場連通著地鐵站。 她沖進去。工作人員一臉吃驚地看著這個女人。披頭散發(fā),大口喘息著,袖口還沾著血跡。 “小姐,您沒事吧?” 蘇朝他笑笑:“沒事。著急趕地鐵,摔了一跤。” 說完,一瘸一拐地去買票。 沈辰追出公司大門。街上車水馬龍,哪里還有蘇的蹤影。 秘書喘著大氣跟上來。“沈,沈總?……” 沈辰回過頭。 “小王,你幫我打個電話給西區(qū)公安局的張局長。” 秘書接通電話,把手機遞給他。 “哥們,得麻煩你幫我個忙。私事。幫我查個人。” “姓名……對,蘇州的蘇。性別女。年齡二十九歲。身份證號碼……身份證號碼我不記得了。工作單位信息行嗎? 啊。那你記一下。北辰科技有限公司,任職于事業(yè)三部,部門經(jīng)理。” “幫我查一下這個人最近有沒有酒店入住記錄。” “好,我不掛電話。查這個也不難是吧?” “啊,查到了?你說,我聽著。秀林街……25號。MIX公寓……好的,我知道了。” 蘇走出地鐵口。從公司坐地鐵回去很麻煩,換乘好幾趟。地鐵人又多,摔傷的膝蓋有時候被擠得撞在座位邊角,鉆 心地疼。 好容易下車,她松了口氣,往公寓走。總算一切都辦妥,今天就可以走了。 去哪兒呢?回家嗎?她不想回那個所謂的家。要不就去南邊吧。S市也可以。總之走得越遠越好。找一間小房子, 安頓下來,然后找份工資不太高的工作先干著。 從地鐵口到公寓有段距離。她盤算著慢慢走回去,突然覺得前面那輛車熟悉。 心臟突突地狂跳起來。那是沈辰的車。 她趕緊拐進路邊一家便利店。好在距離還遠,再加上路上人多,他可能沒看見她,車上也沒人下來。 但那輛車就那么停在那里。等著她。 她覺得自己確實也蠢。以沈辰的能力,只要她還在這個城市,他會找不到她? 行李、錢、卡、身份證都在公寓里放著。 他就在那兒等著她。問好了她沒有辦退房,等著她回去。 便利店的玻璃是透明的,她坐在角落,能看見外面的情況。一點,兩點,他的車始終都沒有開走。他的秘書下車買 了簡餐拿回去。又過了會兒,他也下來,袖子卷到手腕,打幾個電話,抽煙,一支接一支。 他早就戒煙了,很久都沒抽過了。但是隔著那么遠的距離她都能看出他的焦躁不安。 你為什么不肯放過我呢? 怎么才能讓你放過我呢? 五點鐘。 夕陽的斜暉被大樓的玻璃墻面反射出去,整個城市都被染上一層溫柔的金紅色。 沈辰下意識地從衣袋里拿煙,發(fā)現(xiàn)煙盒空了。 他掏出錢給秘書:“幫我再去買兩盒。” 秘書接過錢:“沈總您……” “等會你就回家吧。我自己在這兒就行。”他說。 秘書和他共事很久,看見他的額頭爆出青筋,一跳一跳的,下眼瞼也微微地抽動。 一般出現(xiàn)這種情況,證明上司是已經(jīng)到了要爆發(fā)的邊緣。 雖然他說話語氣仍然平和,但那是克制著的平和。 他沒敢多說,買了煙給沈辰,便不聲不響走人。 九點。 十點. 十一點。 十二點。 城市里的男男女女結(jié)束了一天的工作,紛紛出來放松。這個城市的夜生活剛剛開始,街上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被嬉笑 打鬧,裝束時髦亮麗的年輕人所取代。 便利店是24小時營業(yè)的,甚至有過不少人在這里過夜。店員對蘇這樣的人見怪不怪,甚至還問她要不要點些夜宵 充饑。 蘇搖了搖頭。 而沈辰的車仍然停在公寓門口。 他似乎不會放棄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算是了解他。他在某些時候很軸,很執(zhí)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一般這 股狠勁都是在工作上,這也是他為什么能做到現(xiàn)在的位置而別人不能的原因。但是她從未想過在對待她的問題上, 他也會同樣如此。 既然遲早都是要和他正面對上。 那不如,就直接讓他死心好了。 把他心里的自己打碎。 他不配,她也不配。 這樣總能夠給他們畫個句號。 蘇站起身,走出便利店,朝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里是全市最著名的夜店。漂亮的年輕人們?nèi)齼蓛删墼诰薮蟮臒襞?/br> 下,聊天,吸煙,接吻。 銀藍和粉紫的燈光閃閃爍爍,迷離而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