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情侶
車子拐上的,是去往沈辰家那條路。這個時間路上車多,蘇不想開口說話打擾他開車,便調(diào)了車載廣播的音樂頻道 來聽。主持人推薦了落日飛車的《Vanilla》,五六點的陽光溫柔,透過玻璃投在他們身上,和著男主唱慵懶安詳 的嗓音,讓車里的空間化作忙碌城市里小小的一角美好。她偷眼看他,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盤,白襯衣袖子卷到手 肘,腕表閃閃發(fā)亮,嘴唇微微抿緊,側(cè)顏俊朗。 這老男人一本正經(jīng)起來是真的好看,然而不正經(jīng)的時候也真的是個斯文敗類。她想。 “看我干嘛?”他冷不丁問,她被他嚇了一小跳。 “怎么,這都能被你發(fā)現(xiàn)?” “我開車不看后視鏡的嗎?”他笑。 “沒有,就是覺得這首歌好聽。然后……氣氛也不錯。”見他微笑,她心情放松了些。本以為之前提起林妲他神色 淡漠是有些不高興,嫌她過分八卦。 “是嘛。”他的手隨音樂輕輕打拍子,“這首確實還不錯,就是太頹了,不像是搖滾。” 收音機似乎因為干擾,出現(xiàn)了一絲絲雜音。她想伸手去調(diào)清晰一些,他的手覆上來,蓋在她手背上,很暖。 瞬間她就變成了一個無限幸福的小女人。 到家時沈辰接到一個工作電話。他簡單說了幾句,掛斷,對她說:“本來想休息會兒,結(jié)果還是要臨時加班。” “那……我要不先回我那邊?”蘇拎起剛放下的手包,心里無限詛咒那個打來電話的人。 “不用,只是我得先忙一陣,暫時陪不了你。”他說,“你自便待會兒,好嗎?冰箱里有飲料,咖啡和茶在廚房, 可以看會電視。” “好的好的我又不是小孩,你還怕我照顧不了自己嗎?”心里的詛咒變成了大大的歡呼。 “嗯,別拘束。”他在她頭發(fā)上吻一下,“我盡快忙完。” 她乖巧點頭,目送他走進書房關(guān)上門。 然后,她給自己倒了杯水,歪在沙發(fā)上,打開電視,挑了部最近很火的美 劇來看。 愛情可以佐證相對論。和愛人度過的時間總是飛快,獨自一人卻是那么難以打發(fā)。 美劇槍林彈雨演得熱鬧,她卻總往他的書房門口不住瞥一眼。房門緊閉,絲毫沒有打開的跡象。 電視吸引不了她,她索性起身,之前并未好好參觀過他家,便把他家的角角落落都轉(zhuǎn)了個遍。占有欲作祟,女人總 希望查證男人家中是否還有其他女人的蛛絲馬跡,她也不例外。浴室、臥室,能打開的柜子能拉開的抽屜一個都沒 落下,不過好在結(jié)果令人滿意,浴室里沒有香水口紅這一類小物件,衣柜里也都是他的衣服,熨得整潔筆挺掛成一 排,處處的細節(jié)都解釋了,這確實是一個單人男性的家,沒有其他女人長居的痕跡。 然而沈辰這樣的男人,離異后如果長久處于空窗期沒有一個伴侶,她是不信的。人就是這樣,千方百計地求證,但 當事實如自己所愿,又會頓生狐疑。 客廳立著一個小巧書柜,里面是一些文學(xué)書籍和英文工具書(沈辰居然看陀思妥耶夫斯基?這讓她更覺得這個男人 不同于別的油膩群體,值得她喜愛)。書柜最下面的抽屜一拉開,竟然是一本影集。 在這個信息化的時代,影集這種上古的東西,基本都只存在于上一代人的生活中,記錄的都是起碼十幾年前的時光 了,她如獲至寶,即刻將影集捧到客廳外的陽臺,坐在躺椅上對著一片落日余暉悠閑愜意地翻看。 影集里是平常不過的生活照,有他的,有家人的。她看見他的父母,應(yīng)該都是軍人,父親眉眼英挺,母親笑靨如 花,無怪能生出他這樣長相的孩子。而他,從小到大的相片里都是目光明亮狡黠,在一眾合影人群中格外突出,看 著就不是老實巴交讀死書的角色。 影集翻到最后,是一張合影。他和一個女孩。兩人都是十來歲青春的年紀,穿著校服,臉上的笑容都有些拘謹。女 孩長發(fā)在腦后扎成一個馬尾,是清純而討人喜歡的美麗面孔,眼神澄澈靈動。 怎么看,這都是一對極其般配的少年情侶。 這是誰?是他的前妻?還是某一任?然而這張照片被珍而重之地放在影集最后,證明了照片上主人公的重要性。而 作為蘇,她自己,不是第一任,也不是最特別的一任,自然會頗有些酸溜溜的感覺,托著腮望著遠處漸漸亮起的燈 火發(fā)呆。 “看完了?”一個平靜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但造成的效果卻不亞于一聲怒吼。 沈辰不知什么時候已站在她身后,悠然靠在陽臺門邊,饒有興致地打量她。 被抓個現(xiàn)行的感覺很不好,雖然不是犯罪,但也讓心臟在她胸腔里撲通撲通地打鼓。 “那個,……”她強行打著哈哈,揚揚手上的相冊,“你小時候的照片都好可愛啊。” “是嗎。”他似笑非笑,“我還以為你感興趣的不是我。” “沒有啊,我其實就是想找本書,然后無意間翻到有本相冊才好奇打開來看的,不是故意的……”她跟著他回到客 廳,經(jīng)過別的房間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強行的辯解是那么蒼白無力。每個房間都帶著她翻過的痕跡,柜子抽屜都沒有復(fù) 原,地上還掉落一些手忙腳亂碰掉的東西…… 她從沒覺得自己那么蠢,而且,說不定還能在他眼里落個既蠢又壞的印象。 “我……我只是想了解你。”她站在他面前,小聲訥訥解釋,像只瓢潑大雨下瑟瑟發(fā)抖的鵪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