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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12.你們要幫他照顧Belle) 她怎么可能去旅游?何況這個人昨晚才帶著爪牙,試圖搶劫她的家產。 碧荷只是搖頭,阿姨久勸不行,又自己出去了。 林致遠走了那么多天。 沒有他的日子,地球到底還在轉。時間如水一點點的侵蝕,碧荷坐在沙發上,只是覺得心里慌,又覺得空落落的空了大半,仿佛有什么無處安放。 哪怕是那十年,她也總是恨著。遺忘也是一直銘記,忽略也是一種在意。天盛的樓盤和廣告遍布各地,她遺忘他——可是也知道,他就在地球的某一處。 他的家人他家的產業,環繞著她。 可是現在——碧荷抬起頭,看著挑高幾米的天花板——是真的,沒有了。 “David你這樣不行的,” 坐了一會兒,外面有了陽光,碧荷走了幾步,想出去曬太陽,卻聽見阿姨的聲音從小廳的某處傳來,“你對Belle太兇了。你和Alan是好朋友呀。現在Alan失蹤了——” 女人頓了頓,聲音溫柔,“你們要幫他,照顧碧荷的呀!” 站在原地,碧荷握緊了拳頭,又閉了閉眼。 她其實不是弱者,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 這十幾天突逢巨變,她覺得自己似乎像是過了十幾個月,又像是過了十幾年。以前林致遠不要她管,現在她也確實沒有能力管,可是她總有她的倔強—— 那邊一片沉寂,陽光在外面耀眼,沒有任何人聲回答。 “David?David?” 阿姨的聲音又響起,溫溫柔柔,“你和Sam,都三十好幾了。我知道這是年輕。可是你們這樣,不知道憐香惜玉的,” 女人聲音低低的,“什么時候才能有正經女朋友呢?喜歡,就要去爭取——是爭取!” 女人加重了聲音強調,“不是欺負,也不是愛搭不理!是關心,是照顧呀。Belle多可愛呀,你和Sam,以前不是還——” 碧荷靠在墻上,閉了眼。女人頓了頓,聲音響起,欲言又止,“致遠現在不在了。你和Sam,和他做好朋友。那現在就要承擔起責任來。你們幫忙照顧他的妻子,照顧他的孩子。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們以前不是還想要B——” “你在說什么媽咪?” 男人的聲音終于響起,帶著熟悉的冷漠音調,“Alan的失蹤,已經改變了我們不少計劃。知道我們臨時要找另外一個合適的人選是有多難?Alan完美了解我們的想法和計劃。牧地也該收割了。羔羊們還等待著頌唱它們的主人——” “唉啊!” “為了消弭Alan失蹤影響,”男人音調冷淡,毫無波動,“我和Sam時間表都改了兩次,已經夠忙了。” “那你們也關心關心Belle——” “不是已經關心過了嗎?”男人聲音毫無感情,帶著傲慢的腔調,“我已經當面表達過悲傷了,兩次。” “我說的是照顧Belle呀!” “系鞋帶?做蛋糕?還是讀她那本精神污染物?”優雅的腔調響起,男人尾音上調,帶著矜持和冷淡,“媽咪,我們覺得,時間——顯然應該花在,更重要的地方上。” “唉——” 那邊傳來女人長長的嘆息。碧荷靠在墻上,捂住了胸口。 她看著窗外,陽光明媚。 那個人,已經不在。 兄弟(13.死就是生) 13. 爸爸的律師團早已經來找過了她,還把她拉到了一個群里。 爸媽也早就得到了消息,打過幾次電話。碧荷現在已經不想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想回國,是真的想等林致遠,還是只是不想單純的不想回國接受那些悲愴的能量。自己的爸媽表現得十分焦慮——他們無計可施,只能散播這種焦慮給她,期望她能幫助他們平復。 可是,現在,她自己都已經自身難保,又哪里還有能量和精力去安慰他們,處理他們的情緒? David或許說得對。 碧荷靠在墻上,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的耳清目明,了解自己的處境。David固然冷漠,可是他的行事邏輯卻簡單易懂。利則用,不利則棄。叢林法則的弱rou強食。他擁有強大的力量,也有心機,沒有價值的人就滾出他的世界。 這其實,也是他和Sam,還有林致遠一直干的事。 至少他們沒有感情的困擾。 如今弱者還在指望她的幫助,強者卻都是想著搶奪。爸爸也是強者,至少也摸到過這個海岸的行事邏輯。或許他也已經意識到了財產確權和繼承方面的某些困難,不然不會那么迅速的組建如此豪華的律師團;但是這邊始終是他不了解的領域——不是他能涉足的地界。牢不可破的利益集團,若有若無的利益鏈條,人種國別保護。她身在其中,也總是感覺到諸事偏離的不順——卻從來也沒有看懂。 沒有林致遠,她真的不行。 她記得他曾經說過要建立信托,可是也知道,對于方案和人選,他還一直在考察中。這本來就涉及巨額的財產,考察五年十年十五年都是常事,而今的意外出乎意料,毫無進展也在意料之中。 “世界很大,你卻很小。” 碧荷坐在花園里,三面都是玫瑰的芬香。羅斯先生已逾六旬,還有著十分的浪漫,這是他為阿姨種植的玫瑰花墻。陽光落在身上暖暖的,有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輕輕的笑,“今天的陽光很好,不是嗎,Belle?” 碧荷抬起頭,看見了黑發碧眼。男人沒有穿西裝,卻是穿了白色的便衣,眼里都是笑。 “Sam。”默了默,她抬頭喊他,面無表情。 “在這里還習慣嗎?”身材高大,各色的玫瑰圍繞著他,他慢慢的走了過來,看著她,聲音溫柔,“Belle,你是媽咪的朋友,也是Alan的妻子——” 嘆了一口氣,男人捂著胸口,英俊的臉上浮現了一絲悲傷,“Alan的事情,我很悲傷。我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但是Belle,”他頓了頓,看著她的眼睛,“你以后,可以一直住在這里的。只要你愿意。” 抬著眼,碧荷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們種花的佛教有提過,”他沒有說別的,只是站在她的身邊,碧荷垂下眼,看見了他棕色的休閑褲,“一朵花,就是一個世界。一棵草,也是一個天堂。雖然Alan離開了我們,但是他的精神,永遠停留在這個世界上——” “怎么停留的?”碧荷打斷他,旁邊那朵莫奈,斜斜的探出了芬香。 他怎么會知道種花的哲學?碧荷眼睛又是一燙,肯定是林致遠那里聽來的了。 他們是好朋友啊。 可是是林致遠的好朋友,不是她的好朋友。 她沒有被他們接納。 “生就是死,死就是生。” 花葉上有了一只礙眼的小蟲子,男人嘴角含笑,慢慢的伸出手摁住了。漂亮的手指再輕輕一用力,甲蟲的殼破裂了,腦漿肚腸黑黑灰灰的流了出來。滿足的嘆了一口氣,似乎完成了一件重要而舒心的使命,男人另外一只手慢慢的從口袋里掏出了手帕,音調獨特,“XXX2年,Alan和我們一起襲擊了德拉克馬。執政黨失敗之后宣布下野,新黨執政——我們成功的把他們的人民從社會主義,解救成了資本主義,那里的人民永遠記得他。” 男人語氣感慨,“這就是他停留的證明。” 碧荷看著他。男人正在低頭,珍重的擦著自己的手指。陽光下他的容貌俊美,姿態是訓練過的高貴和優雅。她想起來了,那篇《大海收走了惡魔……》的文章,好像就是那邊首發的。 也或許不是。 最近她昏昏沉沉,看什么都覺得失真,也記不得了。 “哦。”她悶悶的說。 “你可以一直住在這里,Belle。”手帕被輕飄飄的丟在了花朵上,待會自然會有傭人收拾,男人看著她,聲音溫柔,“Alan的事業,也應該由我們來繼承,你覺得呢?畢竟我們和他,是兄弟。” 皮革和人體藝術展的那天,碧荷還是去了市里。 她沒去看展,只是回了自己的家。才不過幾天沒回,屋里的人氣似乎已經散去似的,就連空氣都涼了起來。陽光透過落地窗,折射出空氣里的灰塵。 她去了他的書房。 里面已經被爸爸和律師和Bryon查看過一遍了。他的文件都收了起來,桌子空空落落。她坐在他的皮椅上,看著那個打不開的保險柜。 爸爸已經決定訴訟了。 債務,繼承。 她知道自己干不了他干的事——可是他明明說過,要給孩子的。 女人站在黑色磨砂的保險柜前,看著上面的密碼盤,里面應該有很多資料。 只能再試最后一次了。 很久。 久到她覺得膝蓋發疼的時候,手機的鈴聲在她放在書桌上的包里,響了起來。 兄弟(14.薛定諤的活著) 14. 陽光落在真皮座椅上。 落在地板上。 落在收拾得干凈的書桌上。 落在女人手里的手機屏幕上。 0A8…… 是一個陌生的國家的號碼。 陌生的號碼很多,一些是打錯的,一些是推銷。還有一些,是陌生人。碧荷拿著手機,低頭看啊看。 她現在不想接陌生的電話。 電話掛了。 她吐了一口氣,又放下了手機。然后電話又想了起來,還是那個陌生的號碼 0A8……… “喂。” 碧荷一身H家的深灰連衣裙,站在紐約市中心直入沖天的高級公寓的頂層書房里,接起了這個陌生的電話,聲音平靜又沉重。 就像是蒼老了很多歲。 那邊頓了一秒。 “碧荷?”那邊有人低笑的聲音穿來。 音調那么的熟悉,就像是弦,撥動了她的音調。 全身毛發一下子立了起來,心臟在一瞬間涌向了心臟,碧荷覺得它們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了胸腔。 眼淚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碧荷呆呆的站在原地,咬住了牙,沒有回答。 也不敢回答。 這個聲音那么的熟悉,就像是一個夢——她小心翼翼,不想打碎它。 “碧荷?”那邊卻又說話,聲波那么的熟悉,帶著笑,“梁碧荷?你干嘛不說話?你是不是傻了?不說話我就掛了啊!” 女人死咬住了牙,淚如雨下。 “你是哪位?”鼻腔已經堵住,淚水滑過了嘴唇,她全身發著抖,卻努力放平了聲音。 她要說話。 “梁碧荷!”那邊似乎吸了一口氣,又似乎在咬起了牙冷笑,“這才幾天?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是吧?你這個沒良心的——” 是騙子。 現在騙子太多了。 搜救隊還在搜索,卻已經放松了強度。她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卻也為此已經支付了兩百多萬美金。律師說,過幾個月,她就可以去申請公告他的死亡了。 她種花米國都待過。她底層頂層都見過。她見過聽過各種奇妙的事。她知道有一種騙局——騙子會制作模仿人的聲音,惟妙惟肖。甚至這些騙子還會制作出栩栩如生的視頻,就像是真的那個人在和她聊天一樣。 很多人上當受騙,可是她不會。 站在高級公寓的頂層,女人靠在了書桌上,淚流滿面。她拿著手機,全身發著抖,“你是騙子——” 別以為她不知道。 “梁碧荷你屁股癢了是不是!”那邊已經咬著牙,“老子才失蹤幾天,你就想著不認親夫——,” “想獨吞家產是吧?” 那邊哼了一聲,自己都覺得很好笑似的笑了起來,“梁碧荷你有這個本事,我倒是要刮目相看了。” 女人淚流滿面。 她抹了淚,手臂控制不住的發著抖。 “你在哪里?”她說。 這是屬于騙子的騙局——她不會信的。 “M國。Takguserct,”那邊說話,加快了語速,“對了你趕緊收拾我的護照,還有錢,安排飛機過來——算了,” 那邊說,“我待會自己找Bryon,他來安排。你把我的護照找給他。讓他來接我。” 頓一頓,那邊又笑,“我都失蹤了23天了,bryon還沒跑吧?那邊有沒有人找你麻煩?” 碧荷靠在書桌上,沒有回答。 他為什么會在哪邊。 他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還知道bryon。 他聯系爸爸了嗎?知道爸爸組建了律師團了嗎—— 他還活著。 視線已經模糊。熱流在順著臉頰流淌,碧荷咬著牙,呼吸沉重。 “你的護照在哪里?”她的聲音發著抖。 如果他能說出來位置,她就——她就考慮相信他。 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護照在哪里。 “在我臥室的床頭柜后面的那個密碼箱里,”那邊聲音傳來,毫不猶豫,“密碼你記下——3X7D.6N” 他說,“梁碧荷我不和你說了,這邊這個家伙窮的很,跨國電話也沒錢——” 電話掛了。 碧荷呆呆的站在屋里。 陽光落在真皮座椅上。 落在地板上。yǔsHǔwǔǔk.?oΜ(yushuwuuk.) 落在收拾得干凈的書桌上。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又瘋了一下的拿起了手機。剛剛有個陌生的電話—— 屏幕亮了,她松了一口氣,那個來電號碼還在,沒有消失。 不是夢。 電話又響起。 Bryon。 她的淚流了下來。 “太太,”她接了起來,那邊是Bryon的聲音,“我馬上要去趟M國。我剛剛接到一個電話,疑似——” “我也要去。”她聽見自己說。眼淚又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他好像活著,又好像已經死了。 剛剛好像有人想騙她。 他現在只是薛定諤的活著。 她要去觀測——觀測引起量子態的塌縮。 可是她要去。 電話掛了。 很快又響起。 是爸爸。 “碧荷。” 那邊說著話,聲音沉穩,又帶著隱隱的急迫,“我剛剛接到一個電話——我和你mama,會馬上去M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