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他 第21節
“桃源縣真的要全面改造嗎?”錢父笑著說,“都說時事造英雄,我總想著現在是和平年代,造不出英雄,但現在一見到你,我就想到了這個詞。年輕人,你的名字將來一定會載入我們桃源縣的史冊。” “錢老師的話讓我受寵若驚。”許銘漆眸溫潤,看眼沈泊嶠,沈泊嶠上身往后一仰,投降的姿勢,“不是我說的。” 錢皓坐在對面,主動自首:“是我說的。” 許銘眉峰英挺,坐姿磊落,語氣自然平和地對大家說,“我不過是個商人,是桃源縣太有底蘊了,讓我看到了非常好的經濟前景,我就適當做了一點投資。這其實就是一個很庸俗的資本行為,大家不用把我想的那么高大上。” 他的話直白,坦率,乍一聽,就是赤裸裸的資本家,但細聞,卻是不邀功,不張揚的低調態度。 云采奕忽然明白了,那次龍蝦店事件中,為什么他處理了那么大一場糾紛,最后他卻完美隱身了。 “那也不是誰都有這個眼光。” “還得有魄力,我們桃源縣這么窮,這么落后,一般人誰敢來投資。” “最重要的是要有錢。” “偏偏還長得這么帥。” 幾位長輩說說笑笑,越是不讓夸,他們夸得越兇,連沈泊嶠和錢皓也參與了進來。 許銘唇角噙著笑意,不再爭辯,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大家的褒獎。 只有云采奕一句話也沒有,臉上也不笑,默默吃著艾果。 她和許銘坐在餐桌邊,位置呈直角,男人的衣袖偶爾擦到她,她微微往后,拉開距離。 抬頭,觸碰到許銘的眼神,她輕輕淡淡地說:“不吃嗎?” 她只是想換個話題,不想再聽這些。 可是許銘看著她,輕輕笑了下,眼里透著陽光的熠亮,半副身子往她身邊傾了傾,用和她同樣低的聲音說:“我去洗個手。” 眾目睽睽下,兩人看起來姿態親昵,聲音悄悄。 像極了一對親密愛人。 這話題是不是完全跑偏了? 云采奕表情僵滯,愣在了座位上,感受到大家訝異的目光,紅唇張了幾次,說不出話。 而許銘極其自然地起身,去水池邊洗了個手,重新坐回椅子上時,對云采奕抬了抬下頜說:“給我拿張紙。” 使喚得很熟練,一點距離感也沒有。 云采奕抽了兩張紙,就想砸他臉上。 可是那算什么呢? 親密愛人之間的打情罵俏? 誰要和他打情罵俏! 云采奕將紙巾往他手上丟去,可紙巾太輕了,半路就要掉了,她連忙接住,往前送了一送,卻不料男人抬了手,兩人指尖相觸,一道觸電的感覺,云采奕慌忙收回手。 一顆心,再安定不下來。 也不知道屋子里有幾雙眼睛看見了他們的小動作。 云采奕低頭,捋了捋臉頰兩邊垂下的長發,遮住發燙的耳尖。 好一會,感覺身邊說笑聲恢復到自然時,她緊繃的脊背才放松下來,能正常呼吸。 * 大家艾果吃得差不多了,桌子底下的鈴鐺聲也漸漸停止了。 一百萬最擅長察言觀色,見只有許銘手里還有艾果,便蹲伏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四肢蹲好,一雙琉璃眼珠子饞兮兮地看著他。 許銘坐在椅子上,伸長一條腿,抬了腳尖去逗弄它。 沒想到小家伙亢奮了,兩只前腿往上一撲,半個身子壓上他的腳背,使了力氣要把他按下去。 許銘看著有趣,將腿抬得更高,一百萬則動用更多的力氣去撲他,直到他的腳底心接觸地面,它才松開。 可一松開,那腿又抬起來了,一百萬又去撲,來來回回,人與狗玩鬧得動靜越來越大。 云采奕看一眼,對許銘說:“別跟它玩,它有強迫癥,一定要你的腳放下來。” 許銘腳尖起起落落,還在逗著一百萬:“發現了。” 錢皓隔著桌子看過來,掰了一小撮艾果,叫喚一聲“一百萬”,誘引它過去。 一百萬立即丟下許銘,搖著尾巴奔向錢皓。 云采奕低頭看去,沖一百萬叫了聲:“有毒。” 一百萬看著那艾果,一雙眼忽然變得驚恐,連連后退,再美味也誘惑不了它了。 “誒?”其他幾人看過來,嘖嘖稱奇,“這是怎么教的?這就不吃了?” 云采奕笑,拿過一只艾果,掰了一小片,作為獎勵投喂給一百萬,一百萬又吃得歡天喜地。 許銘看在眼里,唇角弧度不自覺加深。 其實那就是一個制止指令,奧利奧也會,那還是他和云采奕以前一同訓練的,沒想到一百萬也會,也被云采奕訓練出來了。 只不過,他有個疑問,問云采奕:“它為什么叫一百萬?” 這個問題其實很多人問過。 錢皓聽見,也好奇地問:“對啊,為什么叫一百萬?第一次見人給狗起這樣的名字。” 云采奕又給一百萬喂了片艾果,輕描淡寫回答說:“我想錢想瘋了唄。” 沈泊嶠坐在旁邊玩笑說:“那怎么不叫一千萬,叫一個億,為什么是一百萬?” 云采奕聲音干脆清亮:“人不要那么貪心。” 許銘看著她,漆眸忽然變得銳利,沒再說話,只是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她,似要看進她心里去。 * 那天,幾個人坐到日落黃昏才散。 兩輛車前后發動引擎時,陶美華和奶奶站在車前,和錢皓一家話別,云采奕站在兩米遠的地方,沒什么表情,只是充當一個禮貌送別的擺設。 路虎攬勝在后面,許銘開車,沈泊嶠坐在副駕駛。 沈泊嶠隔著許銘,上身往車窗外傾斜,對云采奕說:“明天我們還來。” 也不知道云采奕聽見沒有,只見她歪著頭,手背往外揮了揮,細長的眉微微蹙著,西斜的金色陽光照在上面,像是給她冷清的眉眼描了一筆濃墨重彩的艷。 許銘定神看了她兩秒,唇角勾起,心知她這半天忍耐到了極限,早就巴不得他們快點走了。 鈴鐺聲清脆傳來,一百萬在門前奔跑,追著被風吹落的石榴花,還有黃色的蝴蝶。 許銘視線移過去,想起它的名字,眸底漸漸往下沉。 * 等他們都走了,云采奕雙手掐在自己后腰上,對著夕陽長長舒了一口氣,感覺身上兩座大山搬空了,渾身舒坦地伸了個懶腰,可一回頭,對上母親和奶奶的視線,差點忘了這里還有一座大山,跳著腳就往家里跑。 她先跑上樓,拿上包和車鑰匙,又下樓去車棚里將自己的電瓶車推出來,正要往外沖,陶美華堵在了前面,奶奶則站在大門口,把了門。 “老媽,云秋找我有事,我先出去一趟。”云采奕語氣火急火燎,一心往外跑。 “先把話說清楚。”陶美華才不管女兒的小把戲,不依不饒,抓住車龍頭,直截了當問,“那個叫錢皓的,你不是看不上嗎?怎么又和他扯一塊去了?” “我親愛的媽,什么扯一塊啊,自己女兒的清白可不帶這么毀的。”云采奕只好將在安山遇到錢皓一家的事交代了。 奶奶走過來,也一起聽了聽。 這件事,云采奕本來也不想瞞著她們,三言兩語交代得很順暢。 末了,又堅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就是搭了一個順風車回來,僅此而已。我對他沒想法,沒感覺,更沒想怎么樣,拜托你們也不要對人家太熱心。” 陶美華沉思了一會,和奶奶對看一眼,又問女兒:“那許銘呢?我記得你大學里談的那個就是濯灣的。” 這回,云采奕抿了抿唇,坐在電瓶車上,脊背一低,沒了言語。 奶奶嘆了口氣,對兒媳婦說:“是吧,我就猜著是他,看他看采奕的眼神就不對勁。” 陶美華倏地笑了下:“長得還真是一表人才。” “誒。”云采奕抱怨地叫喚了一聲,“哪有你們這樣的,我都難過死了。” “好了好了,都知道了。”陶美華靠近女兒,撫了撫她的后背,“老媽和奶奶總是站在你這邊的,看他本人挺有修養的,可惜了有那么一個家庭。” “可是許銘現在來桃源縣,搞這么大的事,如果是為了你怎么辦?”奶奶問。 “不知道。”云采奕忽然煩躁,電瓶車打開電源,“我去云秋家了。” 陶美華讓開路,奶奶也走開一些。 云采奕騎上電瓶車往前出了兩步,又停住,回頭對兩位親人說:“無論他做什么,都和我沒關系,那都不是我要他做的。他要敢說一句是為了我,我一定把他的頭擰下來。” “姑娘家說話斯文一點。” 不等母親教訓,云采奕一轟油門,出去了。 * 電瓶車一路往西,云采奕并沒有去云秋家,而是騎進一條小路,往山坡上去了。 遠處橙紅色云彩漫天鋪卷,青山連綿,望不見盡頭,霞光穿過山脊,投射大地,碧綠的田野染上一層金燦燦的光芒,在清風中跳躍出最自然的風景。 云采奕將車停在大樹下,人往上又走了一段山路,找到一個視野更好的地方,席地而坐。 這半天神經緊繃,像打了一場仗,如果去云秋那,未免又得將之拿出來翻炒一遍,她不想去觸碰這些了。 眼前美景像畫一樣,心卻亂糟糟的,風吹來,吹亂了她的發,云采奕包里找出皮筋,將頭發隨意綁扎了一下。 她想,如果那時候沒有去招惹許銘,她是不是就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找個正常的男朋友談談戀愛,結個婚? 而不至于相了那么多的親,一個也沒成。 就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其實并不是一個也看不上,只是再沒辦法和人坦誠心意,再沒辦法像那時候那么熱烈地去愛一個人。 雖然那份愛,開始是那么荒謬。 * 時間倒退回臨大的校園里,那時候大三,學校里風靡流行真心話大冒險,女生寢室尤其玩得瘋。 瘋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