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他不對勁 第39節
她長著一雙杏眼,眼型鈍圓,瞳色稍有?些淺,像一顆清瑩透徹的琥珀,微微睜大的時候,更顯天真動?人。 祁熠的視線不自覺偏軌,可咫尺的距離,不去看她的眼睛,無處安放的目光又無意識地往下,落在她因驚愕而微張的唇瓣。她的唇色也偏淡,像櫻花的顏色,上唇有?個漂亮的唇珠,顯得很飽滿。 “他為什么心情不好??”姜元妙小聲?地問他,問話間?不自覺又朝他靠近。 祁熠的視線再一次逃離,抬手扣在她頭頂,稍稍使了些力氣,把她仰起?的腦袋和直勾勾望過來的視線往下壓。 姜元妙被迫地從他的眼睛,望向?他高挺的鼻梁,沒帶弧度的薄唇,再繼續往下。他臉龐清瘦,側臉輪廓很分明,脖頸的線條干凈流暢,尖尖的喉結藏在冷白清薄的皮膚下,仿佛很鋒利。 熒幕變幻的光線斜斜打在他身?上,分明是昏暗的,卻又適時地幫助她把視線聚焦,發現?了他喉結旁邊一顆不太明顯的褐色小痣。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那顆小痣也跟著在白皙的皮膚上起?伏,仿佛輕輕一吹,就能把它吹走。 空氣里像是盈滿了柔軟的水,緩而慢地輕輕涌動?。 現?實的嘈雜聲?仿佛從耳邊消失,姜元妙恍惚地覺得自己聽?見了某種響亮的聲?音。 咚,咚,咚,一聲?蓋過一聲?。 就在她走神的時候,少年低沉清冽的聲?音落在她頭頂,像是在無奈嘆氣,“你?對你?這個好?基友,了解多少?” - 姜元妙沒懂祁熠的話是什么意思?。 她問祁熠,祁熠也不明說,只讓她自己去找路逍,看路逍自己愿不愿意說,仿佛在跟她打啞謎。 姜元妙原本也是要去找路逍的,從放映廳出來,就直接給路逍打了個電話,對方很快接通,說自己還沒走遠,還在影院大廳。 慶幸路逍今天買的這頂小紅帽,足夠顯眼,姜元妙才?從檢票口出去,一眼就看見他。 少年坐在那邊的公共沙發上,紅色的針織帽襯得他臉頰的膚色更白,看著有?些喜氣。 路逍笑著朝她招手,看起?來并不像心情不好?的樣?子。 姜元妙懷疑祁熠是不是在騙她,又覺祁熠沒理由做這事。 她走過去,“喝不喝奶茶,我請客。” 先請他喝杯奶茶總沒錯,糖分愉悅心情可是有?科學依據的。 路逍雙手撐在沙發上,微仰著頭看她,眼睛彎彎:“專門翹了電影跟我二人約會?,你?好?愛我。” 他眼窩略深,近似桃花眼的眼型,眼尾略微上翹,笑起?來時像一輪彎月,看條狗都?仿佛很深情。 這人又在耍嘴皮子,姜元妙一拳錘在他頭頂,“感?受到我的‘愛、意’了嗎?” 她是真捶,路逍也是真疼,眼皮都?皺得起?褶了,齜牙咧嘴地喊:“疼疼疼疼疼……” 被捶了一拳,他也總算老實,小媳婦一樣?聽?話跟著她去了樓下的奶茶店。 這家奶茶店坐落在商場二樓的角落,店面不大,但裝修別具一格,瞄準了年輕女性?這個消費群體,整個店面都?裝修成十分有?少女心的粉色,播放的音樂也都?是時下流行的慢歌,店內擺著一個貨架,放著些卡通頭箍、帽子、眼鏡之類的拍照道具,專門供顧客拍照。 姜元妙不常來這邊看電影,但每次來逛這個商場,總要拉著小伙伴到這家店里來坐坐,祁熠就被她拽過來好?些回,打著請他喝奶茶的名義,見縫插針把拍照道具套他頭上,來一個抓拍。 不過今天,她不是來拍照玩的。 姜元妙點了兩杯全糖珍珠奶茶,跟路逍面對面坐著,一人一杯,按照慣例,撕吸管紙,插吸管。 兩人動?作同步,如出一轍,而后鄭重且嚴肅地對視一眼,一聲?“開始”,兩人同時低頭,咬住吸管,比賽一口氣誰喝掉的奶茶更多。 珍珠隨著奶茶被吸上來,來不及嚼,也咽不下去,只能暫時攢在嘴里。 隨著兩人喝掉的奶茶越多,腮幫子也越來越鼓,但還堅持跟對方較勁,死盯對方,不肯松口。 姜元妙選手忽然翻了個極其標準的白眼。 路逍一個沒忍住岔了氣,連忙離開吸管捂住嘴,這才?免了自己變成“珍珠射手”的慘劇。 姜元妙腮幫子鼓鼓,一邊艱難嚼著滿嘴的珍珠,一邊得意瞇起?眼睛,笑得賊兮兮。 “唔唔唔(我贏了)。”滿嘴的珍珠讓她口齒不清。 “咳咳咳唔唔唔(你?作弊)!”路逍選手嗆得滿臉通紅,還要大聲?為自己主持正義。 姜元妙才?不管什么作弊不作弊,贏了就是贏了。 她總算把珍珠咽下去,如釋重負般喘口氣,說:“規則又沒說不準翻白眼。” 路逍忿忿。 路逍不服。 姜元妙握起?拳頭。 路逍肩膀一塌:“我認輸。” 姜元妙收起?拳頭,嘿嘿一笑:“愿賭服輸,現?在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必須誠實回答。” 路逍驚訝:“怎么還有?真心話環節?” 他擰著眉頭糾結,“我選大冒險行嗎?” 姜元妙一票否決:“不行。” 路逍瞬間?喪氣,塌下肩膀,認命答應:“好?吧,你?問。” 問之前,姜元妙格外強調:“必須誠實地回答哦。” 路逍有?氣無力地點頭,語氣滿是敷衍:“行行行,誠實。” 姜元妙把拳頭放到桌上,威脅意味明顯。 路逍立刻坐正身?體,表情嚴肅,聲?音鏗鏘有?力:“保證誠實!” 對付他,威脅比利誘管用。姜元妙輕哼一聲?,想了想,看著他問:“說出一件今天讓你?不開心的事。” 路逍微微一愣,倒是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下意識要否認:“我沒有?不……” 還沒否認完,姜元妙晃了晃桌上的拳頭。 路逍立刻閉嘴,咽回那句習慣性?掩飾的謊話,但也沒有?馬上繼續回答。 他臉上的神色淡下去,垂著眼,濃密的睫毛直直往下落,目光落在桌上,仿佛桌上刻著他能夠應付過去的答案。 姜元妙也沒催,靜靜地等著他開口。 店內的音樂播放至尾聲?,片刻寂靜后,過渡到下一首,沒有?人聲?的純音樂。 在輕緩悠揚的音樂聲?中,路逍忽而開口:“妙妙,我的帽子,是什么顏色?” 姜元妙怔了下,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紅色。” 路逍又問:“在你?眼里,紅色是一種什么樣?的顏色。” 姜元妙想了想,說:“鮮艷,顯眼,很好?看?” 她越說越不確定,也越覺得奇怪,不是讓他說說今天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嗎,怎么突然聊起?顏色來了? 她懷疑路逍是不是又在耍滑頭,故意轉移話題。 她正想偏了的話題掰回去,路逍忽然抬起?頭,面色平靜地說:“在我眼里,它沒那么好?看,不鮮艷,也不顯眼。” 姜元妙疑惑地皺起?秀氣的眉,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反應過來的同時,杏眼也隨之睜大。 難怪今天在服飾店,路逍沒能反應過來她的綠帽子玩笑。 不是因為他不懂這個玩笑,而是因為…… “我是色盲。” 路逍朝她牽起?嘴角,漂亮的桃花眼彎成一輪彎月,卻比他以往任何時候都?笑得牽強,“紅色盲。” 姜元妙目光發直地盯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自己的推測,和他親口承認的事實,完全是兩種程度的沖擊。 她一動?不動?,如同大腦當機。 死機的大腦如同走馬燈般短暫快速地閃回著她今天的所作所為。 跟他開綠帽子的玩笑,又指著紅帽子讓他自己去拿,還帶著他去看女主是色盲設定的電影,天王老子來了都?得問一句,她是不是在故意針對他。 救命救命救命,她今天出門應該要先看看黃歷的! 呆滯的姜元妙,毫無預兆地流下兩行清淚。 路逍被她的眼淚驚得猝不及防,牽強的笑容變成真實的慌張,手忙腳亂給她拿紙巾,“誒誒誒你?哭做什么?” 姜元妙接過紙巾,一只手捂住眼睛,一只手朝他搖了搖,示意自己沒事。 “我沒事,”她吸了吸鼻子,“我就是……想以死謝罪。” 最后幾個字還破了音,帶著壓不下的哭腔。 路逍反而被她逗笑:“我沒怪你?,今天這些都?是巧合,不是你?的錯。” 姜元妙有?點淚失禁體質,情緒上頭就容易掉淚珠子,跟決堤大壩似的,想止都?止不住。 聽?到這話,她愧疚的眼淚流得更兇,“你?還是怪我吧,罵我一頓也行。” 明明是她讓他難受,他還反過來安慰她,她越發感?覺自己是千古罪人。 “哪有?上趕著讓人來罵的,”路逍哭笑不得,頓了下,又說,“今天的烏龍,我也有?責任,我……一直瞞著你?。” 他是小學體檢時檢查出的紅色盲,在那天之前,并不覺得自己的世?界和其他人的世?界有?什么兩樣?,那天之后,他卻成了其他人世?界里的異類。 善心的同學,會?在過馬路時特別關照他,因為覺得他看不懂紅綠燈。 但其實,過馬路的方式有?很多種,紅綠燈的位置也是固定,行人站定和走動?的圖標也很明顯,他只是辨別不出紅綠色,不代表就失去生活自理能力,連馬路都?過不了。 他解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疲于解釋。 帶著惡意的同學,會?故意問他,色盲的世?界是什么模樣?,會?不會?把西瓜皮看成西瓜馕,也會?故意拿顏色之類的玩笑惡整他。 他從憤怒,到麻木。 久而久之,便學會?偽裝。 但紙包不住火才?是事情發展的必然。 路逍像是嘆氣般長舒一口氣,扯著嘴角笑了笑,“說到底,還是我的責任更大,我撒了很多謊,假裝自己是個正常人。” 姜元妙仍舊拿紙巾蓋著臉,紙巾邊緣貼在下眼瞼,方便吸收控制不住的新鮮眼淚,只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