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倒映的燈光，輕聲說：“瓔姬早已離去這件事已經夠讓我難過了，所以，別的事情，就不要再告訴我了。”

    照紅葉年幼時跟隨鑒真法師東渡扶桑，是與玉藻前齊名的妖怪，還曾入過神籍。但在尊崇鑒真法師的孝謙天皇被孝武天皇奪權以后，她的神社被推倒，神主離去，信眾也改變信仰，她由高高在上的神明變成了墮落神，滿懷憤恨的她把平安京攪的天翻地覆，將富貴人家的金銀珠寶扔在大街上，看貧民哄搶；把每一個前來退治她的陰陽師剝皮拆骨，將他們的尸首晾在當?shù)厣裆绲镍B居上……她認識了那時還是妖狐的巴衛(wèi)，和惡羅王一起，成為了當時最令人恐懼的可怕大妖怪。

    明明可以暢快地殺死愚蠢的人類，明明可以隨意地搶奪一切美酒佳肴，但是滿腔的恨意與暴戾讓她痛苦萬分，憤怒像永不停息的巖漿燒灼著她的心房，令她晝夜不得平靜。

    直到遇見那個被困在華麗的樓閣里看著月亮的小女孩。

    明明一開始，只是見她是個貴族公主，想殺掉取樂的。

    但是她卻抬起頭，對照紅葉歡喜地笑道：“你是月神嗎？好美麗。”

    她的眼睛像最干凈最明亮的黑珍珠，帶著稚氣的臉上是純然的驚訝，她向照紅葉伸手，小手撫上她的眉眼：“可是為什么，像月亮一樣美麗的你，看上去卻這樣痛苦呢？”

    這位叫做瓔姬的人類公主，擁有罕見的治愈能力。

    溫暖的白光如同最好的良藥，消除了她成為墮落神后的詛咒，從此，照紅葉的痛苦得到平息。

    比她的治愈能力更讓照紅葉癡迷的，是她的笑容。如同晨曦，如同清泉。仿佛她所經歷的所有坎坷波折，只是為了遇見溫暖的她。

    照紅葉在那個夜晚，永遠臣服于瓔姬的溫柔。

    而現(xiàn)在，她卻連瓔姬最后一面都不記得，就像開在夜里的花，無聲無息不被記住。

    也好。

    照紅葉想，感受著心臟被看不見的刀割出一道道傷口，鮮血淋漓。

    也好。

    她終于，可以從漫長無望又苦澀的暗戀中解脫出來了。

    兩妖又拉拉雜雜聊了半天，喝了不少酒，臨分別時，照紅葉晃了晃酒杯，忽然笑了笑：“很高興能再見到你?！?/br>
    巴衛(wèi)沉默了一下，也拍拍她的肩膀：“我也是。”

    照紅葉走在回住宿寮的路上，無人的寂靜街道，她忽然又頓住了腳步。

    她嘆口氣：“又是誰啊”轉過了身。

    雨后的月色格外明亮，清輝撒在來人半黑半白的長發(fā)上，閃爍著細光。

    照紅葉挑眉：“不好好在家躺著養(yǎng)傷，出來干什么，奴良陸生？”

    ——

    奴良陸生當然不是路過。

    但也不是光明正大從門口出去。

    偷偷跑出來的。

    “你電話沒接。”他說。

    “嗯？”照紅葉回想了一下，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機，發(fā)現(xiàn)它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

    “我沒收到，抱歉。找我有什么事嗎？”

    夜陸生看著她現(xiàn)在成年的樣子，說：“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你?！?/br>
    “巧了，我也有挺多問題想問你?！闭占t葉收起手機。

    手機插上充電器發(fā)出一聲震動，住宿寮是一人一間，面積不大，夜陸生看著剛收拾好的房間，選擇了坐在一邊椅子上。

    “問吧?！闭占t葉遞給他一杯水，說。

    夜陸生端著水杯，看著照紅葉。照紅葉坦然地被他看著，還很平靜的回望過去。

    然后夜陸生垂下眼。

    “你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正確的說現(xiàn)在這樣才是我真正的樣子。我曾經很渴望成為人類，并且最終付出了一些代價得償心愿。”照紅葉把自己縮水的原因解釋了一下，“所以，以后接著叫我前輩吧。”

    “我聽爺爺說，你很討厭奴良組?！币龟懮f。

    “對?！闭占t葉面無表情道。

    “為什么？”夜陸生追問。

    “陳年往事，沒必要提?！闭占t葉很光棍道。

    畢竟，睡了初戀的孫子這種事情，說出來有點尷尬。

    夜陸生接著問：“你離開奴良組以后去哪里了？”

    照紅葉淡淡道：“不記得了，我的記憶是殘缺的?！?/br>
    夜陸生又問了許多問題，照紅葉喝完水，說：“現(xiàn)在該我說了?！?/br>
    “如果沒猜錯的話，你作為人類和妖怪的混血，無法時刻保持妖怪之身，所以才會分成白天和晚上兩種樣子吧？”得到夜陸生的肯定答復后，她摸著下巴打量了一會兒奴良陸生，說“仔細看的話，還是能找到一點珱姬的痕跡的啊?！?/br>
    她托著腮，“你喊奴良滑瓢爺爺?shù)脑?，看來是第三代了。四百年過去，你家繁衍速度真慢。不過按照你家這個詛咒，繁衍到最后恐怕已經沒有妖怪血統(tǒng)了。”照紅葉直起身，室內唯一一把椅子被奴良陸生坐了，于是她坐到了床邊。

    奴良陸生沒聽說過詛咒，吃驚道：“什么詛咒？為什么會沒有妖怪血統(tǒng)？”

    照紅葉這下是真的驚訝了：“奴良滑瓢沒和你說嗎？”片刻她就釋然了，“果然我之前猜的沒錯，你就是被過度寵愛著的小少爺?！?/br>
    “既然奴良滑瓢不說，我就不擅自告訴你了，反正都是因為奴良滑瓢的無能?！?/br>
    夜陸生：“……”

    照紅葉拿過手機開機，隨口問：“你的傷怎么樣了？”

    夜陸生頭上心口都有傷，照紅葉一問，他下意識捂住心口說：“鴆大哥已經幫我上好了藥，再休息幾天就沒事了?！?/br>
    手機剛打開，line上好幾條消息就進來了，全來自同一個人。

    10：00am

    【前輩，你到住宿寮了嗎？】

    16：44

    【前輩，外面下雨了，出門記得帶傘?！?/br>
    17：56

    【前輩，手機沒有帶嗎？如果看到消息請給我回復，我很擔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