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最冷一天
純白色的信箋,娟秀工整的小字,鋪陳了滿滿一頁。 景懷南似乎預感到了什么,頎長挺拔的身軀滯住,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走到桌前,將花束放下,手指微顫著拿起信紙。 “ 懷南: 見字如面。 很抱歉,昨天晚上,我騙了你,我只是想用這種方式,更深刻地記住你的氣息,你的味道。 沒有什么安全期,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來例假了。 我……懷孕了。 是那個人的。 幾天前,驗孕試紙測出兩條杠的時候,我覺得,天都要塌了。 我躲在衛生間哭了好久,不明白上天為什么要和我開這么大的玩笑。 我本以為自己已經逃離噩夢,可以和你開始快樂幸福的另一種可能,可命運卻毫不留情地伸出利爪,拖我回黑暗深淵。 我真的好臟。 從rou體到靈魂,怎么洗都洗不干凈。 我不敢告訴你這些事,偷偷去了另一家醫院,想要把孩子打掉。 在醫院排隊的時候,我接到了我爸爸打來的電話。 他投資失敗,又欠了好多錢,哭著求我去問婆家借。 那筆錢的金額,對我,對你,都是天文數字。 我想狠下心不理他,可他告訴我,高利貸已經上門放話威脅,若是一個星期之內還不上欠款,就要對我家人做些過激的行為。 我可以不管他,但我不能……不管我mama。 擺在面前的,似乎只剩下一條路。 我只能回去。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成了一道護身符,我回到那個家之后的境遇,想來要比之前改善不少,并且,再也不用 忍受那個人惡心的欺辱。 可是……真舍不得你啊。 懷南,對不起,我沒有勇氣當面和你告別。 對不起,我不敢面對你失望難過痛苦的表情,更害怕看到你的眼睛,便會痛徹心扉,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似乎跟你說過許多遍對不起,這三個字太蒼白,根本無法表述我內心愧疚的萬分之一。 可我已經別無它法。 只能說是……造化弄人吧。 在一起的這一個月,是我這輩子,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我會好好將這些回憶,珍藏于心,一輩子也不會忘。 但是,我希望你……能忘了我。 我情愿我只是你人生中的一個普普通通的過客,在我之后,一定會有更溫柔更美好的女人,全心全意愛你。 到時候,請你不要關閉心扉。 你過得好,我才能了無遺憾。 懷南,更多的話,紙上寫不下了,但我想,我不用說,你心里也都懂得。 不必找我,珍重自身,我也會好好照顧自己,不讓你擔心掛懷。 保重。 白凝留字。” 信紙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終于如同今冬最后一片飄落的枯葉,掉在地上。 景懷南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過了許久,慢慢蹲下,機械地將紙張撿起,蒙在俊朗的面上。 有些急促的氣息,隱藏著濃得化不開的絕望與無處宣泄的撕心裂肺。 到最后,所有的情緒都融合在一起,變成了漸漸透過紙背的,那團濕跡。 大雪之后,氣溫驟降。 白凝推開辦公室的門,冷得過分的空氣立刻鉆進她鼻腔,刺激得她打了一個噴嚏。 吸一口氣進去,從鼻子往下,一路涼到肺里。 真是冷啊。 她抱著教案往教室走,路上的積雪已經被鏟除干凈,化掉的雪水因低溫而凝聚起來,結成一層薄薄的冰,走路必須十分小心, 才不至摔倒。 白凝似無奈似譏諷地想,和景懷南的分手,算得上是過往關系中,最平靜的一個了。 從一個謊言開始,用另一個謊言結束。 也算得上善始善終。 將自己的形象,定格在最完美無瑕的狀態,于她而言,是成就與驕傲。 而對于他,則是一種仁慈。 她難得這么善良呢。 景懷南撞大運了。 眼底浮現出一層淺淺的光,像悵然若失,像極輕極淡的哀愁,又像自負,像將自己偽裝得無懈可擊的倔強。 她眨了眨眼睛,那一丁點無意中泄露出來的情緒,便盡數收了回去。 上完兩節課,白凝收拾東西下班。 剛走到學校門口,便看見個體型高大的男人,站在黑色jeep車旁,表情掩不住的焦躁。 堵到想堵的人,男人箭步奔過來,卻又不知道該怎么打破僵局。 曾經親密糾纏過的兩個人,一個月不見,便像隔了鴻溝天塹,說不出的疏離。 “阿凝……”祁峰貪婪地看著她瘦了一圈的清麗容顏。 這一個月,他在附近徘徊過許多次,卻始終不敢貿然接近,生怕再度激怒她,徹底斷絕希望。 家里是早就鬧翻了的,孟嬿嬿歇斯底里地將大大小小的家具砸了個遍,又哭又鬧,咬死了不肯離婚。 他鐵了心,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步,答應分割大多數財產給她,離婚后,女兒歸她,每個月再支付一筆豐厚的贍養費。 孟嬿嬿見他態度堅決,漸漸有了動搖的跡象,這兩天請了位律師上門,盤算著給自己爭取最大利益。 她當然是不敢往外說的,連祁峰的父母都沒敢漏出一個字。 好歹做了這么多年夫妻,她對祁峰的為人再清楚不過。 若是把事做絕,鬧得他顏面全無,只怕最后會雞飛蛋打,同歸于盡。 男人留不住,那就留點實在的。 孟嬿嬿好歹是沒有蠢到家。 勝利在望,祁峰松了口氣,自覺對白凝也有了個交待,便鼓起勇氣過來找她。 “阿凝,我有話想和你說,我們換個地方,行嗎?”面對生死險境都沒緊張過的男人,此刻在他喜歡的女人面前,卻前所未有 的忐忑不安,說話都發著虛。 白凝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咖啡館里,祁峰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坦誠,將自己多年以來未曾宣之于口的暗戀、卑劣齷齪的設計、這些日子以來為了離婚做出 過的努力與犧牲,盡數和盤托出。 木訥寡言的男人,這一次整整說了半個小時。 他將心剖出來給她,任她生殺予奪。 等男人終于停下,白凝啜了一口果汁,冷冷淡淡掃他一眼:“說完了嗎?” 祁峰的心涼了半截。 “阿凝,這次的事,是我考慮不周,害你難堪傷心。”他態度真誠,直勾勾地看著她的眼睛,“我不奢求你立刻原諒我,但請 你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行嗎?我保證,我絕對比相樂生對你更好!” 他不提這話還好,一提相樂生,白凝的心里更覺乏味透頂。 相樂生對她好嗎? 一個出了軌的有婦之夫,奉上的誓言與愛情,又能有多少含金量? 白凝站起身,在男人逐漸黯淡下去的目光里,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我現在不想考慮這些事情,你不要再來找我,也不要逼 我,不然的話,連朋友都沒得做。” 她頭也不回地走進漸漸暗下來的天色之中。 人在愛欲之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3ω點яóυsんυωυ{rou書屋(拼音)}點Xy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