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隔著一層玻璃罩子。最開始的幾個月時間，我一個人去餐廳就只點(diǎn)雞蛋三明治，因?yàn)槟鞘俏ㄒ徽f出來不會露怯的詞……吃到想吐，我現(xiàn)在提起雞蛋三明治這個詞，還是想吐。為了讓我適應(yīng)，父親不許我接觸中文，給我請的華人管家也幾乎只說英文，我那時在房里藏了一套《笑傲江湖》，到了夜里偷偷翻上幾頁，翻到都快爛了。”

    “這就是我的少年時代，一直很孤獨(dú)，孤獨(dú)到給自己寫信，跟自己說話，我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個人。”

    夏庭晚看著蘇言的側(cè)臉，忍不住顫抖著伸出手，握住了蘇言的手。

    蘇言的溫度似乎也是孤獨(dú)的，冰涼得刺骨。

    “在英國待了兩年之后，有一次文學(xué)課上老師在朗誦拜lun的詩，你知道的，就是人人都能背上一句的‘若我會見到你，事隔經(jīng)年。我會如何和你打招呼，以眼淚，以沉默’，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用英文來朗誦，原來是那么的美。我迷戀上了那種韻律——with tears, with silence，忍不住在心里反復(fù)背這兩句。那之后，我開始努力適應(yīng)，我頻繁地跑圖書館，讀拜lun、雪萊、泰戈爾，我終于振作起來，我以為我找到了方向，但是……”

    “但是我錯了。十八歲那年，我弟弟自殺死了，但是父親并沒有悲痛多久，他親自飛來英國，看著我填完志愿才走。我最終沒讀文學(xué)系，而是去了商學(xué)院。我是蘇家的兒子，我不能做我想做的事。庭晚，是的，我覺得生活真的很艱難，活著或許不難，可是活著，讓自己也覺得值得，卻很難。因?yàn)椤@一生，我很少真正快樂過。”

    蘇言說到這里抬起頭看向了夏庭晚，他的眼里，泛起了霧一樣的悲傷。

    夏庭晚說不出話來，苦澀的味道一路泛到了胃里。

    光鮮的、強(qiáng)大的蘇言，一口流利英腔，風(fēng)度翩翩的蘇言，當(dāng)這樣的蘇言邁向他時，他以為那是理所當(dāng)然。

    他和蘇言之前，何止是年紀(jì)差了十一年。

    他享受了五年蘇言最完美的一面，他肆無忌憚地把自己的傷處給蘇言看，到了后來，甚至有點(diǎn)驕傲的意味，像是一個蘇言不得不萬般寵愛他的理由。

    可是這個男人來之前的路上，經(jīng)歷過得所有崎嶇和苦難，卻從來沒對他說過。

    他想要怪他。

    可他又怎么忍心。

    兩個人的婚姻，一個人一味地打滾耍賴不愿長大，另一個人除了緘默隱忍，又能如何。

    是他沒有給這個疲憊的男人一個支撐下去的理由。

    “mama和我說過，我一歲第一次自己蹣跚學(xué)步時，她悄悄在心里許過愿，希望這個世界能善待我。我想，如果她現(xiàn)在，她想必是會有些失望了。”

    蘇言他搖了搖頭：“和你結(jié)婚時，家里其實(shí)不太同意，但是那一次我堅持了。那時我也有和mama差不多的愿望。但我不要那么被動，如果世界不肯善待你，我卻要不顧一切。所以，我一直想，你如果想拍電影就去拍，如果你不想工作，我就陪著你休息，我有很多很多的錢，所以不想你為無謂的事?lián)鷳n。我只是希望你開心，希望你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希望你的一生能獲得真正的滿足和平靜。可是……”

    蘇言說到這里，痛苦地放下手，他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可是我失敗了。”

    “我徹底失敗了。”蘇言重復(fù)了一遍，他有點(diǎn)出神，像是在問夏庭晚，又像是在喃喃地自語：“我是不是做錯了許多事？和我結(jié)婚五年，你卻越來越萎靡，最后一年，好像無論我怎么努力，你都不會像我們剛戀愛時那樣開心了。我有時想，是不是因?yàn)槲易约汉苌倏鞓愤^，所以我做不到讓你也真正地幸福？”

    “不是的，蘇言、我……”夏庭晚猛地抬起頭，他使勁地?fù)u頭，眼里的神色幾乎已經(jīng)是恐懼了。

    不要，蘇言，求求你不要這么想。

    “所以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蘇言輕輕苦笑了一下：“你長大了，能想明白你要什么，能看得清人生復(fù)雜，你不需要我的保護(hù)，也能好好的生活。其實(shí)那天，你來找我說要承擔(dān)撫養(yǎng)寧寧的責(zé)任，我就覺得你長大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