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堯今曰是來道別的。

    離三個月之期只剩不到一個月，他必須要離開，也不得不離開。

    可若讓他就這么輕飄飄、不帶半點存留地走了，他又不甘。

    所以他來尋她。哪怕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記得，他還是想同她說說話。

    陸卿沒說話。

    面前青年神色沉靜又溫和，他眼底不再如上一次見面那般有著guntang顫抖的淚意，然而陸卿看著他，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趙堯見她沉默不語的模樣，他轉開目光，似聊家常一般提起：“十五歲那年我第一次去云州的時候，沿途經過了大大小小的驛站，從走官道到翻山越嶺，再到乘船南下，同行的人苦不堪言，我卻覺得路一點都不長?！闭f著他聲線艱澀，“可今年回來時，路變得很長很長，路過青城山那晚馬匹跑不動了，我抬起頭看夜空，第一次懷疑是不是自己走錯路了?！?/br>
    “后來我終于抵達京城，回想起來，我沒有走錯路，也沒有耽擱什么，可京城離云州還是太遠了，遠到我沒辦法立即趕到曰思夜想的那個人身邊，遠到，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旁人。”

    趙堯看向陸卿苦笑起來：“阿卿，往后我給你寫信好不好？你不需回應什么，也不需將我記掛在心上，只需讓我知道你平安，那便夠了?！?/br>
    這一次他說得明了，就差點清那人就是她。

    這人膽子怎么這么大？

    陸卿有些怔然，退后一步。

    趙堯看著她略微驚恐的模樣，苦笑：“我一貫是心思深沉的人，若不想讓人知道心事，便能藏得好好的。此番去云州，我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找你，本不該說出口嚇到你的，”他靜靜看著她，“可我不說，以你的姓子，怕是連想起我是誰都難?！?/br>
    “我不需你記掛著我，可是阿卿，我想讓你知道，我心悅你?！?/br>
    “我心悅你，這件事我再也不愿意瞞著任何人。”

    聲音中有了顫意，趙堯卻恍若未覺，只壓抑地盯著面前的姑娘。

    哪怕這句話他已在腦中說過千萬遍，開口時仍讓他心神顫動。

    哪怕他深知陸卿不會有所回應，此時也仍抱著不可名狀的期待。

    但他注定要失望。

    陸卿觸及到他guntang壓抑的目光，垂下眸子，她道：“祁王殿下，我是趙延的妻。”

    對方怔了怔，許久之后沙啞開口：“我知道。”

    “我不認識你，也不喜歡你。”

    “……我知道。”

    “我喜歡趙延。”

    這一次他沒有回應。

    風吹得他眼睛紅了。

    陸卿回望他，“這些話，殿下以后莫再說了，殿下也莫再找我，我只當殿下是兄長。”

    趙堯平靜的模樣似乎有了裂痕，可他仍看著她，那溫潤的模樣似乎從未變過。

    良久，他低低出聲：“以后我可以給你寫信嗎？”

    陸卿看著他，她沒再說話，可拒絕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趙堯閉了閉眼，似乎連出聲都已艱難，他啞著聲開口，“那，再會?！?/br>
    這一次陸卿點頭，然后她看著趙堯僵著身子，轉身提步朝長廊外走去。

    他很快便消失在視線里。

    陸卿在這一刻才覺得難受。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并不是無動于衷。

    從年少嫁與這個人開始，她的目光一直緊隨著他。雖說從未渴求過相敬如賓之上的感情，可她不是沒等待過他的一句“我心悅你”。

    如今她竟等到了。

    可這已不是她想要的。

    陸卿等到徹底看不見趙堯了，這才緩步朝前走去。

    剛走到長廊盡頭，她就被一個極重的力道拉進懷中，下一刻，她的唇上多了一道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