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悶雷聲驚響，雨落在屋檐上，有愈下愈大的趨勢。

    趙堯仿佛回到那個同樣下著大雨的一天。

    那是她走后的第三天。

    她的身子冷得可怕，無論他怎么捂，都捂不熱。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親手剜下她的心臟。

    鮮紅的心臟在容器中越發妖冶，可她的詾腔卻永遠空了一塊。

    再也填補不了。

    趙堯靜靜凝視著眼前的姑娘，脊背輕顫，眼眶中泛起了淚。

    對不起啊阿卿，剜了你的心，卻沒能救活你。

    陸卿怔怔站著，一時間腦海中思緒紛雜。

    趙堯同她說對不起？

    那一世就如夢般過去了，她從不奢望誰能給她一個解釋，可是如今，他居然要和她道歉？

    枝月及時遞來了雨傘，可陸卿依然感覺衣服被雨水打濕了，連帶著鼻子都是酸的。

    她看著趙堯，聲音在紛亂的雨聲中越發平靜：“祁王殿下怎么突然說這些。”

    “因為我負了一個姑娘，”趙堯上前一步，雨水順著眼瞼落下，他卻沒眨眼，“那個姑娘特別好，可惜那時我不懂，我做了很多錯事。”

    他看著她，眸里的情緒克制不住地翻涌著，聲音嘶啞，“我娶她時沒有付出真心，后來成親多年，也故意冷著她。”

    “那年她父兄的兵馬到城下，我以她為質，想換取一條生路。”

    陸卿有一瞬身子冰冷。

    這些事早已那么遙遠，可再聽時，依舊那么痛。痛得她唇齒打顫。

    她甚至想讓他不要再說了。

    可是沒有，她僅是站著，任冰涼的雨水打濕衣裳。

    趙堯艱澀出聲：“那曰回來后，她沒有怪我，一切如常。可是，我知道一切不一樣了，她想離開我了。”他再也忍耐不住眼淚滾滾而落，“她想離開這個卑劣阝月暗的我了。”

    “我甚至不知道該怎么挽留。”

    “我甚至沒辦法挽留。”

    “我斬斷她所有羽翼，可是眼見著她離我越來越遠。”

    “我再也無能為力。”3w 點 P：0：1：8點 I n

    雨滴濺落在地，他低啞的聲音也變得恍惚起來。

    “阿卿，怎么辦。”

    “除了說對不起，我再沒有其他辦法……我已經，窮途末路了。”

    陸卿看著趙堯發紅的眼眶，指尖顫了顫。

    她突然很慶幸，慶幸自己自小就是個慢姓子，才會在聽到這些舊事時，還能維持著平靜。

    慶幸今天下了一場大雨，讓她形容狼狽，卻看起來不會太怪異。

    她聽見自己問道：“殿下說的這些，那姑娘可聽得到？”

    趙堯身子狠狠顫了顫，片刻后沙啞開口：“聽不到。”

    “聽不到也要說？”

    “聽不到也要說。”

    至此兩兩無言。

    許久后，陸卿垂下眸子道：“可是殿下尋錯人了，殿下道歉，應該親自到那姑娘面前才是。”

    陸卿說完，對著趙堯行了個禮，而后提著裙擺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不過一小段路，她卻走得很慢，雨水順著步伐，漫進繡著云紋的錦履里。

    這一次他沒再阻攔。

    直至上了馬車，隔絕那道視線，陸卿這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枝月本想說些什么，可一碰到陸卿的手，立即驚了起來：“小姐的手這么涼？可是受寒了？”

    陸卿低著頭，攏緊手指：“無妨，我只想回去洗個澡。”

    洗個澡，清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