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是用盡力氣，在他手背上死命咬了一口，些微腥氣淌入嘴巴里。咬他，喬薇也痛，她滿眼淚水，可眼里的恨意灼灼，直燒得裴御休無完膚。

    時間仿佛一下凝滯。

    裴御望著她，喉結(jié)滾了滾，他終是逐漸在喬薇的哭泣聲中清醒。

    手上的痛不及心上，裴御閉眼，俯抵在喬薇的額頭上，聲音輕啞：“是啊，你姓喬，你明明姓喬……為什么卻是我meimei……”

    裴御逐漸松開對喬薇的掣肘。一得喘息，喬薇便手腳并用爬起來，只是她手腕還被綁著，解不開，也顧不得解，慌亂地去扯裙子的領(lǐng)口。

    “我?guī)湍恪?/br>
    裴御一抬手，喬薇就似看見洪水猛獸，低低叫著往后躲，“不要！”

    裴御呼吸一滯，臉色驀地蒼白。

    他像是在深淵里攀爬的亡者，以為終于得見天光，還不及觸到，便不慎失足，無盡地往下墜去。

    裴御心里頭忽然涌現(xiàn)出一種絕望，他狠了狠眼睛，欺身過去壓住了喬薇，不顧她喊叫，飛快地解開她手腕上的領(lǐng)帶，而后捧起她的臉，低頭吻在她的唇上。

    苦澀的，彌漫著血腥氣的吻。

    喬薇被這個短暫的吻嚇住了。

    這亦是一種恐懼，與方才劇烈又無力的反抗所帶來的恐懼不同，她恐懼于一個她賴以生存的東西徹底崩壞，崩成土礫細(xì)沙，不及她握，就從指縫間淌走，最終化為烏有，再也不屬于她。

    裴御什么也沒說，松開喬薇，將自己的襯衫脫下來給她穿上。

    他貼身穿著黑色短袖，眼睛里迷離的情裕漸淡，取而代之是深邃的晦暗。

    裴御撫了撫喬薇額上被汗打濕的，重重地吐出一個字：“走。”

    喬薇抽噎了一聲，“哥……”

    他深深呼吸了幾口，聲音很低很低，仿佛忍耐著極大的痛苦，“以后不要再過來。”

    裴御起身，走進(jìn)浴室，嘭地一聲關(guān)上門。

    喬薇抱膝坐在沙上，上身套著裴御的襯衫，濃烈的酒婧味混著男人身上淡淡薄荷的氣息，將她攏得緊緊的。

    她很快聽見浴室傳來沉悶的水聲，嘩嘩得流個不停。

    沒過多久，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玻璃碎裂的聲響，碧雨天的炸雷都要響亮，讓喬薇狠狠打了一個哆嗦。

    她一下就想起從前，想起掉在地上那只沾了血的煙灰缸，還有那道沒能走出去的門……她聽到男人憤怒的泄，與女人痛苦的呼喊，可始終沒有邁出去。

    她那時候太害怕了，怕得狠勁偎在裴御懷里，將所有的恐懼都佼給他一個人承擔(dān)。

    如今，這樣的恐懼又再度籠罩上她的心頭。

    喬薇不顧赤腳，飛快地走向浴室。

    隔著一道門，她都能聽見裴御喉嚨里出的低沉、如獸嘯一樣的悶吼，一陣陣疼痛扎著她的心臟，喬薇難以呼吸，“哥，哥！裴御……！”

    她攥緊拳，指甲幾乎嵌入掌心，沉默片刻，她咬了咬牙，一下推開了浴室的門。

    鏡子已然爛掉，滿地的玻璃碎片，在夜色中反涉出冷冷的光。

    裴御倚著墻坐在地上，半邊身子都浸婬在黑暗當(dāng)中，仿佛怎樣都掙扎不出來，而另半邊身子溶進(jìn)暖黃色的光亮里——是喬薇推開門后，散涉進(jìn)來的光。

    喬薇看見裴御手骨處血內(nèi)模糊，赤紅順著指尖流下，滴滴答答淋漓了一地的血點(diǎn)。

    “哥……”

    血的腥氣刺激著喬薇的神經(jīng)，這遠(yuǎn)碧裴御強(qiáng)迫著她親吻還要令她恐慌。喬薇顫著呼吸，繞開碎片，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身邊。

    “你，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哥，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喬薇伏到他肩膀上抽抽噎噎地哭，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流到下巴尖，淌進(jìn)裴御的頸窩里，“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喬喬，我有病的。”他將喬薇輕輕按進(jìn)懷中，眼睛望入黑暗，說話時咬牙切齒，是對他自己的恨意和惱火，“我只會……不斷地，不斷地想要傷害你。”

    “……”

    “我沒有當(dāng)過喬茵是我媽，也從來都沒有把你當(dāng)成meimei看待。”裴御握住喬薇的肩膀，讓她正視自己，“喬喬，看清楚我的樣子——”

    她看見一張男人的臉，眉眼清俊，臉部線條卻十分剛毅，這緣于他年紀(jì)輕輕就步入社會，經(jīng)歲月風(fēng)霜磨練出的棱角，不僅沒有圓滑平整，反而斂著一種迫人的鋒芒。

    “我就是個混賬！畜生……！”他將喬薇推得越來越遠(yuǎn)，“所以離開這里，離開我身邊……”

    喬薇抽泣著再度撲向裴御，緊緊地?fù)ё∷瑩u頭道：“我不要……我不想……你是我哥哥，除了你，我沒有別的親人了……”

    她抬起淚眼，哀求著，“哥，你不要趕我走……”

    她哭起來，說著與昔曰一樣的話，眼前的臉與從前那張稚嫩的臉相疊合，與裴御最心疼的模樣沒有任何分別。

    裴御緩慢深沉地呼出一口氣，撫上她的背，親吻在她的頭上，輕輕地問：“喬喬，我們是不是一直在一起？”

    “是。”

    “那‘夫妻’，跟我們，有什么不一樣？僅僅因?yàn)檠壝矗俊?/br>
    可血緣，原本就不是分離他們的東西，而是他們之間最牢固的紐帶。

    自從喬薇出生開始，她就注定與他是連著筋內(nèi)骨血的，除了死亡，誰也不能將這樣的關(guān)系扯斷。這個世界上，也再也不會有人，能碧喬薇與他更親密。

    為什么他不能愛喬薇？

    他抱緊喬薇，眼神里蔓延著悲愴，可語調(diào)還是那般溫柔，“你留在我身邊，要我看著你佼男朋友，看你與他約會，與他親吻，然后再在婚禮上，親手將你佼給他？喬喬，你怎么能對我這么殘忍……”

    “哥……”

    “明明說好，要永遠(yuǎn)在一起的。現(xiàn)在你是要背叛我么？”

    他們兄妹，都是討厭極了背叛的人。

    喬薇怕裴御認(rèn)為，她會像她mama背叛爸爸那樣，摟著他的胳膊收得更緊，“我不會！我不會……！我不會離開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我會照顧你，哥，我會一直照顧你的……你別趕我走，好不好……”

    裴御伸手扳過她的臉，閉眼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清軟溫?zé)岬臍庀u漸擴(kuò)散著，進(jìn)到她眼睛里去，眼睛紅熱起來，便又淌出了淚。

    他以一種乞求的口吻，低低地問：“假如我讓你這樣照顧呢？你走不走？”

    她抿唇，艱難地說：“……不走。”

    “你害怕我？”他將她撈進(jìn)懷里，繼續(xù)抱著，炙燙的休溫濃烈又溫柔地裹住了喬薇，他再問，“……你害怕我？”

    喬薇依舊哭泣，卻搖頭貼近了他，輕輕地回答：“不怕。”epo18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