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知道她心中疑惑, 從袖中取出一塊絲帛，那絲帛上未繡草木花卉, 也未留水墨丹青，而是用朱砂凌亂的畫著些筆畫, 與曲荃的身份完全不匹配。但凌雪霽一眼便認(rèn)出, 那絲帛上摹的正是萬霞山那些迷離吊詭的紅痕。指尖點在絲帛上輕輕劃過，絲帛本身的細(xì)膩柔滑與被朱砂沾到過的粗糲硬質(zhì)形成鮮明對比, 曲荃將那些痕跡用語言搭構(gòu)模擬出當(dāng)時凌雪霽追刺客時行徑的路程，讓她更加清晰準(zhǔn)確的回憶起來。

    “真的是，一點兒也不差。”

    凌雪霽邊聽邊心驚, 她雖然沒有曲荃經(jīng)年累月鍛煉出來的超強記憶能力，但是畢竟當(dāng)時追刺客時對玄澤坊的路段努力分析記憶過, 加之自己身體力行親身跑過一程, 對于這一方面的信息還是頗為敏銳，聽曲荃這么一說, 腦子里頓時清晰起來，自己想明白了倒也再沒什么疑云。

    確如曲荃所說，亂木紅痕偏左上方位的部分與玄澤坊的路段完全相符。凌雪霽拿手指在下巴上一下一下的輕刮，左上方位的部分是金陵城左街的玄澤坊, 那其他三塊區(qū)域又是代表了哪里呢？它們是否依照金陵城的城貌而畫，還是四塊并不相連的領(lǐng)地，又或者，根本就是幾處從未有人發(fā)現(xiàn)過的秘密領(lǐng)域呢？

    一瞬間仿佛置身于沒有日月光輝所映照的迷蹤礦洞之中，原本只是朝一個方向行進，突然間尋到了火引，憑借驟然亮起的火光發(fā)現(xiàn)，前方的路竟多出了十?dāng)?shù)條。知道的越多，方才曉得未知的區(qū)域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大很多。

    “若非一點不差，我也不敢就這樣去抓人吶。”曲荃牽了下嘴角，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今日上朝前，她待密探將打探來的事情稟報完畢，迅速理清思緒后便想即刻派人去金吾衛(wèi)右街衙，她雖不同危岳雁常年在外領(lǐng)兵作戰(zhàn)，卻也深知兵貴神速，一旦晚一步就可能局勢徒轉(zhuǎn)滿盤皆輸，好不容易奪來的一點主動權(quán)重歸敵手。可終有一點不明，致使她遲遲未敢行動。這才讓金吾衛(wèi)右街使朔大人安享了一日的美夢。

    一般曲荃推完線索往往能自洽邏輯，她也對自己這一點頗為自信。只是常年行于懸崖孤索上，出言做事周密慣了，便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偏差。事雖宜早不宜晚，但有時踏錯一步便是萬丈深淵再難回頭，這種時刻還得謹(jǐn)慎為上。

    凌雪霽被她這沒來由的頹然感弄得有點莫名，想來自打嫁入尚書府，還從未見過曲荃露出這副模樣的時候。但就在下一瞬間，那頹失神采的眸中復(fù)又落滿星點，燦亮起來。

    “妒fu殺人，雖不可思議難以揣度，卻也在情理之中。不論是不是最后的真相，明威夫人與這樁案子定然不可剝離?！鼻跹壑橐晦D(zhuǎn)，笑道：“不過最后讓我確定下來這樁案子與她有關(guān)的，卻是另外一件事?！?/br>
    “噯？是什么？”凌雪霽立刻起了興，也不顧剛才自己把人家欺負(fù)的多慘，拉上人家的手就搖了搖。曲荃顯然對她這般樣子沒轍，無奈揚眉，揉揉太陽xué。

    “今天我下朝后遇見——”

    車廂乍然亮起使長時間在略昏暗車廂內(nèi)的兩人皆有些不適應(yīng)，話語被硬生生截斷在唇齒間，并沒有將之續(xù)完的意思，因為曲荃已經(jīng)無暇顧及這些。聽完車廂外頭朔石斛腹熱腸荒的稟告，曲荃臉上微微變色不顧張斐的攙扶徑自跳下馬車，緊隨其后的凌雪霽早已驚愕萬端。

    一行人火急火燎來到明威將軍府主母內(nèi)屋，見到趴臥于繡架絹帛上的明威夫人時，胸膛里像是破了個洞，懸著的一顆心直直從洞中穿過不受控制的往下墜去。

    絹帛上大片大片的杜鵑花艷若云霞，和烏澤的青絲纏繞一處，再仔細(xì)看去卻發(fā)現(xiàn)那絲帛上的僅僅只是鋪了描花樣子，云霞旖旎之色竟然都是明威夫人的鮮血染就，與下人所言夫人描花樣時頑疾復(fù)發(fā)，吐血而亡的情況倒是相符。

    “曲大人，將軍府內(nèi)上下已經(jīng)嚴(yán)密控制起來，您看要不要逐一提審？”張斐在一旁稟報道。

    凌雪霽本來還有些驚魂未定，聽到張斐這么說立刻接著問曲荃，“對了，上次那個刺客沒有機會找，要不要趁這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