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輕拂，暗香浮動，暖金光束透過簾幔，照在少女靜謐睡顏上，斑駁而清淺。

    床頭的手機鬧鈴也隨之響起，她懶洋洋睜眼，伸手拿過機子，關閉鬧鐘，解鎖屏幕，習慣性打開社交軟件，翻出幾個熟悉的賬號，邊刷邊醒神。

    直到門外傳來母親的呼聲，孟甯才緩慢下床，脫去吊帶睡裙，赤身走至衣柜前，給自己挑選內衣褲和校服衫、梳理馬尾。

    依次扣好上衣紐扣、理好裙擺，她望著鏡中身形纖細，肌膚瑩白的女孩，長長嘆氣，如果可以不上學多好。

    她背好書包，走到餐廳，將一片面包塞進嘴里，對低頭喝粥的中年婦女含糊不清道：“媽，我今天值日，先走了哦～”

    “這孩子，干什么都慌慌張張的……”葉蕓皺眉，筷子一松，榨菜掉回小碟子里。

    孟甯剛到玄關換好鞋，拿上鑰匙準備出門，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回客廳茶幾，拿起那只彩繪小鐵罐，才心滿意足離開了家，作業本可以偶爾忘帶，但罐子可不行，那一群小東西都在等著她。

    從擁擠的公交車下來，口干舌燥的孟甯一路小跑著進入便利店，打開冰柜，尋找自己常喝的那款果味牛奶，發覺奶盒在最高的一層，怎么放到那里去了？

    她面露難色，艱難踮腳，折騰一陣發現不好拿，便換成果仁酸奶，剛轉過身，就被嚇了一跳，只見一道頎長身影立在自己身后，靜默無聲，不知何時來的。

    這是一名高大的男生，他眼眸幽黑，面頰清瘦，高挺鼻峰下的薄唇微微抿起，校領微松，衣袖高挽，透出一股子慵懶而清雋的味道。

    “宋澈，早上好啊……”孟甯訥訥開口，卻暗自腹誹，這人走起路來一點腳步都沒有，簡直和妖怪一樣。

    “早，拿不到嗎？”宋澈抬眸，語調低緩，他望了眼在高層的蜜瓜牛奶，邁步向前，隨手取下兩盒，前往收銀臺結賬，他將其中一件遞給小姑娘，自己留一盒。

    “謝謝，原來你也喜歡喝這個味道的牛奶。”孟甯笑著接過，她兩手分別握著彩罐與牛奶，和老同學并肩前行。

    不知是否太過巧合，自己和宋澈從初中開始就一直在一個班，現在上了高中也一樣。

    這世界還真是小，只是他似乎不擅長與人交際，班上朋友很少，若非成績名列前茅，是省市級競賽和校英雄榜上的常客，恐怕她早忘了有這么一個人。

    “嗯。”宋澈低下頭，視線掠過少女包帶上的黑貓玩偶和手中的小彩罐，停留一陣后，漫不經心開口：“這是什么？”

    “哦，你說這個嗎？”孟甯眉眼彎彎，毫不隱瞞，她搖晃小彩罐，造出沙沙悶響，樂呵呵開口：“只是用來裝貓糧的。”

    “你很喜歡貓？”宋澈聽了，慢悠悠問，像在閑聊家常。

    顧不得驚詫悶葫蘆話多，孟甯點頭，面上笑容更大：“是啊，我放學后就要去見它們。”

    自那件事以后，自己就養成了隨身攜帶貓糧的習慣，每天雷打不動，必到小公園去報道。

    朝校門的教導主任問好，沿路走至校樓前，孟甯轉頭，發現宋澈正盯住自己，一臉高深莫測，陽光從樹梢垂落，照進他的眼底，瞳仁微縮，透出亮熠之色，一瞬間像極了貓科動物。

    “怎么？”她摸不著頭腦，他不會覺得自己是個怪胎吧……

    宋澈卻不再回答，推開教室后門，偏了偏身，讓女孩先進，孟甯望著角落里的掃把，想起自己還要值日，便急匆匆往座位上走。

    結束上午的沉悶課程，午休時間，晏綰拿著水瓶歸來，她睨一眼專心整理筆記的同桌，小聲嘟囔：“哎，你居然還有精神繼續做，這套卷子這么變態，再寫下去，我都要吐了。”

    連著兩堂數學課下來，她的魂都被抽空了。

    寫完一道題，孟甯丟下筆，揉動太陽xue：“我也不想做，但老師說改不完，放學就不能走。”

    晏綰一聽，頓時來了精神，攙住孟甯的手臂，不斷磨蹭，賊兮兮開口：“孟甯同學，你改得怎么樣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討生活不容易，可不可以發個善心，借我看看……”

    “可以，放學請我喝奶茶。”孟甯看她一眼，從筆袋里抽出奶茶販售卡，丟到桌前。

    晏綰一聽有戲，樂不可支：“好好好，別說一杯了，十杯我都愿意。”

    她安心了，一臉深情望著孟甯，討好道：“以后奴家就是你的人了，你去哪里，我晏綰就跟著去哪～～”

    “你夠了啊。”孟甯被晏綰說的后牙槽發酸，執筆在她手背上畫了個小烏龜，輕笑出聲：“這是送你的，好好保存。”

    晏綰美滋滋看著手背上的定情畫，忽然想起什么，湊到孟甯耳旁，輕輕呵氣，故作玄虛道：“猜我剛才在水池那邊看到什么了？”

    “什么？”孟甯好奇。

    晏綰公布答案：“又有女生找宋澈表白，還是做足準備來的，情書臺詞一應俱全，長得也可漂亮了，和小網紅一樣……”

    “哦。”孟甯應道，腦中倏然略過那雙幽深的眼。

    “可惜男主一點都不入戲，一句想好好學習就把人給打發了，還說別人身上的香水味太重，真不識趣，明明只是淡香水而已……”

    晏綰繼續碎碎念：“喂，你和他同學這么多年，沒見他跟哪個女生走得近過嗎？”

    “沒有，他性子怪，很少說話……”孟甯正說著，同班女生走了過來，叫她的名。

    “外面有人找你。”

    見對方兩眼晶亮，面頰微紅，難掩興奮之色，孟甯隱約猜出了來者，起身至教室外，就見一人斜倚墻面，半托手臂看她。

    望著眼前面容俊秀、身材瘦高的男子，她不由眉眼帶笑，唇角上翹，上前一步開口：“霖哥，你怎么來了，最近不是在倒時差嗎？”

    季霖，正讀高三，是取得名校保送名額后，又斬獲藤校多所錄取的準畢業生，也是孟甯從小到大的輔導老師，可以說是生命里亦兄亦友的重要角色，因為他，她堅定不移考入了清城一中。

    季霖瞇了瞇桃花眼，靜觀小姑娘的清婉面容，幾秒后才轉開，他神色輕松，語氣夾雜一絲寵溺：“丫頭，一段時間沒見，又變漂亮了，最近學習辛苦嗎？”

    邊說邊給她遞來一個飯盒，神色愈發溫柔：“難得回校，我媽讓我帶這個給你，是甲魚湯，補身子的。”

    “謝謝霖哥，阿姨也太客氣了——”孟甯接過飯盒，軟軟一笑，開始寒暄。

    見時間差不多了，季霖囑咐兩句，這才離開，孟甯低頭準備回教室，卻見一人立在門邊，一聲不吭盯著季霖遠去的背影，是宋澈。

    “……”咋回事，有什么不對的？她歪了歪腦袋，以眼神詢問對方。

    上課鈴響起，少年垂眸，劃過一道晦暗的光，冷冷看她一眼，轉身往室內走，什么話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