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那個女人如此美好，笑容多么燦爛，如今卻蓋上白布，沒有任何生氣，墨云的雙腳像是灌上鉛，一時之間邁不出腳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阿若……」

    墨云每一步走得十分艱難，他多么希望溪若如記憶中那般頑皮，突然起身對他露出燦爛的笑靨，開心地問著他，有沒有嚇到……

    然而，直到走到床沿邊，床上的人兒仍沒有任何動靜。

    「阿若，你是不是氣我，沒有想起你？」

    墨云扶起溪若，素白的絲絹從臉頰滑落，溪若的臉色雖然蒼白，嘴角卻帶著靜謐的笑容。

    「可是，阿若，我早就想起你了，是你忘記我了……」

    紫鳶默默地離開，在關上門扉之前，泛著淚光的眼眸看見那漸漸狹窄的門縫中，那個男人緊緊抱著女人的畫面。

    「阿若，你還記得芙蓉糕啊……我都已經忘記這件事情了。」

    那個時候，他長期征戰在外，凱旋歸來之際，看見溪若仍在城門外等待的身影，記得有一次，他特地買了城門外的芙蓉糕給溪若吃，溪若開心地說道：「真難得墨大將軍肯犒賞我了！」

    溪若永遠小孩子心性，他無奈，用指腹抹去她的嘴角：「都沾到了。」

    「嘿嘿。」溪若吐了舌頭。

    在戰場上，他拚死斬殺敵人，因為他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他最重要的人兒一直在等待著他，所以，他得回去才行。

    他身為一名將軍，他想盡自己所能，許阿若一個和平的未來，沒有戰亂和紛爭，他的阿若可以永遠笑得燦爛。

    這天，墨云對溪若說這么多的話，他雙手抱著溪若，直到麻木了，仍不想松手，對她說了好多話，關于他們之間的過去，或是關于軍中的事情，然而懷中的人兒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原本，他打算在戰爭結束之后，在平靜的日子中，對溪若娓娓道來關于她來不及參與的過去，只是那樣的美好已經無法實現了，如今他只能對著已經逝去的女人，訴說關于他的過去。

    「你總想聽我的事情，我說了，那么你呢？我不在的日子，你是怎么度過每一天的？」

    回應墨云的，是一室的寂靜，那份寂靜狠狠絞緊他的心。

    紫鳶沒有離開小屋，她靜靜地坐在門旁，眼神早已失去光彩。

    阿若逝去了，不論她再怎么努力，用了多少方法，阿若仍然熬不過。

    是啊，她早就知道結局了，只是像只困獸想要垂死掙扎，不想要讓多年的好友就這么離去了……

    「紫鳶！」

    趙胤得知紫鳶還沒回來，急得到處找她，最后來到小屋，夜幕已經悄悄降臨，繁星點點。

    趙胤發現紫鳶的模樣不對勁，趕緊上前查探，蹲下來：「紫鳶，怎么了？」

    紫鳶的眼神微微紅腫，臉頰還有未干的淚痕，面對趙胤的詢問，她的聲音十分平靜。

    「阿若已經死了……」

    趙胤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所有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最后他將紫鳶拉到自己的懷中，緊緊的抱住她。

    「嗯。」

    「我沒有救回她……」

    「嗯。」

    「我太沒用了……連阿若都救不回來……」

    「嗯。」

    不論紫鳶說了多少喪氣的話，甚至說到最后，又痛哭一次，趙胤始終抱著她，靜靜聆聽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墨云抱著溪若走出小屋，在他懷中的溪若彷佛找到歸宿那般，睡得極為安詳，在墨云的眼前，夜空的銀河美得令人窒息。

    將溪若入土之前，墨云深深注視溪若的容顏，想要將她的美好牢牢印在腦袋中，俯身親吻已經冰冷的唇瓣，輕柔繾綣地親吻她。

    再也看不到他所深愛的女人……

    心碎的親吻，同時嘗到了眼淚的味道。

    「我愛你，阿若。」墨云揚起溫柔的笑容，淚水卻早已奪眶而出。

    墨云從來沒有跟溪若告白，盡管如此，溪若仍然等待，抱著不安，一直等待著，然而當他親口說出她最想要聽的話時，她已經聽不見。

    自從溪若逝去之后，墨云始終沒有離去，趙胤和紫鳶注視墨云孑然一身，獨自站在墳墓前，沒人看得清他的神情。

    紫鳶的耳中依稀還能聽見溪若說的那句話。

    「墨云好，阿若就好。」

    一提到墨云，溪若就會開心露出笑容，彷佛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即便她臨終前，仍在問著……

    「墨云可好？」

    紫鳶哭紅雙眼，內心的酸澀抹也抹不去，墨云和溪若已經再也無法相守……

    趙胤的手突然被顫抖的小手握住：「紫鳶？」

    紫鳶欲言又止，凝視墨云的身影，最后哽咽說道：「趙胤，我們在一起吧。」

    趙胤隨著紫鳶的視線看向墨云，像是了解什么，他的手反握紫鳶：「嗯。」

    如今，又有什么事情，比陰陽兩隔還要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