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7 章
又輾轉了兩輛公jiāo,終于看見印象里的古城墻——他nǎinǎi家就住這附近小區。 可這兒哪還有什么小區? 銀行、商業街,一層樓高的圣誕樹上張燈結彩,即使聽不見,他也能想象出那兒流淌出來的歡快叮咚。 但小區沒了,nǎinǎi也不知去了哪。 他站在街頭,很快雪花就落了滿身,連睫毛都沾上了幾片,視線模糊。 兜里還剩四十四塊,以及一張少管所釋放證明,元染低頭,看了眼陷進雪里的鞋,自嘲地笑了下,還真是……走投無路。 “哎哎哎,讓一下、讓一下!借過!”一輛送外賣的電動車在人行道上疾馳,小哥嘴里大聲嚷嚷著,還一邊狂按喇叭。 行人唯恐不及,連忙讓出條道來。 于是電動車完全沒有減速,沒想到,人潮盡頭卻有個紅衣少年紋絲不動,非但如此,還忽然轉過身來。 雪地被踩實了,結了薄薄一層冰,電動車剎車不及,幾乎整個撞了上去。 車手摔出一米遠,疼得齜牙咧嘴,起身就罵,“聾啊!讓躲開聽不見?” 等罵完了,他才看見那少年被電動車壓在下面動彈不得,登時噤聲,上前扶起車,眼巴巴地問:“你沒事吧?可別有事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賠不起醫療費的。” 紅衣少年吃力地撐起身,睫毛抖動著,一聲不吭。 外賣小哥又問了一遍,“有事沒啊?沒事……沒事我走了啊,搶時間。” 見他仍不開口,外賣小哥坐上車,一轉油門,嗖地就開走了。 有目擊者不放心,上前想拉少年起身,手伸出去好幾秒,他也沒搭理。 “受傷沒?要不要送你去醫院瞅瞅?”問話,也石沉大海,毫無回音。 于是好心人也搖搖頭,走開了。 元染坐在雪地里,直到涼意刺骨才爬起身,腳踝大概是扭了,疼得鉆心。這使他走得很慢,還有點瘸。 迎面走來個阿嬤,拉著購物小拖車,老遠盯著他看,然后探詢地問,“……是元染?” 他看向阿嬤,大概是曾經的街坊,見得少,所以不大記得。 對方嘆了口氣,“終于放出來了啊,有沒有去給你nǎinǎi燒點紙錢?冬至了,該燒點紙,報個平安。” 從老鄰居口中得知,他被關進少管所的第二個月,nǎinǎi就走了。沒人告訴他,因為沒人告訴少管所。 那阿嬤又念叨了幾句好好做人,別再犯事兒,才走開。可走了兩步,突然覺得不對——這元家小子怎么連一聲都沒吭過? “元染!”她對著少年的背影喊。 可對方像沒有聽見,一瘸一拐地走了。 這是……打擊太大了?阿嬤搖搖頭。好好的少年郎啊,要是不腦子一熱犯下大錯,哪至于搞成現在這家破人亡? 她可還記得呢,元家這小子腦袋瓜極其好,學什么都靈光,被城里的貴人相中帶到身邊養著,這才把老太太從山里接出來,吃香喝辣。 一失足啊,實在可惜。 元染并不知道身后有人喊他。 他從兩年前昏迷醒來就聾了,什么都聽不見,因為聽不見,所以也不說話。這一晃兩年過來了,他已經忘了能聽能說是種什么滋味,仿佛天生就是聾啞的。 天色一點點沉下來,風雪漸盛。 天冷,加上又是冬至,街上的人越發少,偶有車輛呼嘯而過,誰也不會在街頭停留。 元染被凍得四肢麻木,臉頰疼得像被針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會走在哪,要去哪,只是漫無目的地拖著腿往前挪。 在里面的時候,他也不是沒想過出來會怎樣。但當時想得簡單,先找到nǎinǎi,把她送回山里老家,然后自己回來……報仇。 可沒想到,第一步就錯了。 他已經沒有nǎinǎi,沒有親人,可以心無掛礙的報仇。可仇人在哪?他連目標都沒有,更別提怎么復仇了。 元染走得累了,終于停下腳步。 路邊是棟破舊的小樓,關著門,燈箱上打著四個草體字:丁氏刺青。 門邊放著只青瓷碗,空的,還有一摞被子,借著屋檐的遮擋沒有落雪。 他走到墻邊坐下,順手將被褥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