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手術很快就能完成。”醫生轉過身,從旁邊護士的手上接過手術刀,郁瓊枝聞言沒有任何回應,如果不是他眼睛睜著,會讓人以為是一個沒有生命力的娃娃躺在手術臺上。 醫生聲音輕,不仔細聽會以為他在嘆息:“沒有麻藥,你能堅持住嗎?” 他語氣聽上去并不像是在詢問,而是單純地下達通知。 郁瓊枝眼珠動了一下,視線凝聚在醫生的臉上,他并不是想看清醫生的臉,只是下意識跟著聲音動,愣怔了片刻,很輕地說:“我知道了。” 他很久沒有攝入水分,嘴唇干裂起了些皮,說完一句話,就感覺嘴唇側裂開了。 他本來是很能忍痛的人,現在不知道為什么,一個小口子裂開的傷口都讓他皺起了眉頭。 手術刀貼上來比醫生的手更冰冷,痛到恍惚的時候,郁瓊枝很想這把手術刀割到他的頸動脈上,讓自己身體里所有的血都就此流干,讓他脫離這具脆弱的疼痛的軀體。 手術臺頂上的大燈在他的眼中不斷地擴大,最后成為了鋪天蓋地的亮色的白,他看見茫茫的白中,一張手術床安靜地放著。 上面四肢被綁住的人冷汗泠泠,汗水把頰邊的頭發濡濕了,黏在臉頰側,烏黑的發絲和慘白的臉頰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 醫生做好最后的縫合包扎,把束縛帶解下來,發現束縛帶上全是血,郁瓊枝的手腕腳腕早被磨破了。 于是他對這些傷口也做了處理,消毒的時候,沾著藥水的棉簽觸碰到傷口,郁瓊枝就輕輕地抖。 醫生不太明白,活生生割開腺體的疼他都忍下來了,一聲沒有吭,這些細小的疼痛卻讓他止不住地發顫,喉嚨里模糊地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醫生用毛巾細細擦他臉側的汗水,安慰他:“好了,你自由了。” 第132章 泥濘 黑暗封閉的環境,郁瓊枝的鼻尖能聞到潮濕的腐霉氣息,不知道這股氣味是從墻角落發出的,還是從身下的床褥散發出來的。 大多數的時間里,他無法進行思考,即使意識到自己的身體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他也無法采取措施。 在他某些短暫清醒的時光里,他聞不到自己費洛蒙的味道,一度以為自己腺體失去了產生費洛蒙的功能,但很快,費洛蒙就不斷地從腺體里泄出,濃郁地充斥進人的肺部。 他的身體也跟隨著忽冷忽熱,郁瓊枝懷疑自己壞掉了,但沒有很多悲傷或者憂慮的情緒,可能是因為很早之前,在那些針管扎進血管里,往他身體里打入藥水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無法健康。 床褥沾滿了濕氣,蓋在身上也沒有多暖和,郁瓊枝蜷在被子里,偶爾也會做夢。 他實際上沒有多少美夢可做,只喜歡暑夏燥熱的午后,空氣里悶著熱的水汽,房間里的物件在狹小的空間里堆壘,風扇枯燥地轉動,被子的一角被他卷在肚子上。 郁佘睡在另一邊的枕頭上,胳膊橫過來搭在他的腰后,一般這樣睡一覺起來,郁瓊枝會起一腦門的汗。 后來郁佘攢了點錢,買下了鄰居換下來的二手空調,空調工作起來的時候會有轟隆隆的機器運轉聲,跟咯吱咯吱轉悠的風扇一樣。 很多個同樣的普通午后,他以為那就是永久。 郁瓊枝意識模糊,他聽見一些聲響,下意識在被子里動了動,但實際上他壓根沒有動作,依舊保持著蜷縮的姿勢,過了幾分鐘,他覺出了自己身上的痛,說不清是脖子上的傷口痛一些還是腹部更痛一些。 外面的聲音由遠及近,變得更加清晰,他只能放緩了自己的呼吸,試圖把自己更好地融進黑暗里,以期望所有人都忘記自己,不要再被帶到什么地方去。 聽見“滴滴”機械聲的時候,郁瓊枝從一段短暫的昏迷中醒過來,接受信號的速度很慢,一度以為是空調開機的聲音,爾后才反應過來是門打開的聲音。 門向左側緩緩打開,晏寒聲往里踏進一步,他聞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濕的腐霉氣太過濃烈,他走近幾步,才聞到了腐霉氣下的干涸血腥味。 全封閉的空間里,只要外面的門關上,里面一絲亮光都透不進來,他很熟悉這種折磨人的法子,在極度黑暗封閉的環境里待久了,人很難維持良好的精神狀態。 里面只有一張簡陋的小床,床上的被子凌亂地卷著,單薄地蓋在躺在床上的人的身上,在門打開燈光漏進來的窄小范圍內,他臉色慘白,安靜地閉著眼,以一種很沒有安全感的姿勢蜷縮在被子里。 晏寒聲站在床邊,垂下手,用手背碰了碰郁瓊枝的臉,郁瓊枝有意識地把頭埋在枕頭里,被子磨蹭發出輕微的淅索聲。 “瓊枝。”晏寒聲俯下身叫他,郁瓊枝的臉很冷,他睜不開眼睛,本能地朝著聲音的方向幅度微小地偏了偏臉,露出脖頸上纏著的一圈紗布。 郁瓊枝感覺到有人在摸他的傷口,動作很輕,但他太痛了,很慢地睜開眼睛,喉嚨里溢出難受的悶哼聲。 他更往里瑟縮了點,想把被子往上蓋住自己,很快被制止了,晏寒聲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郁瓊枝才看清了眼前人的樣子。 “沒事了,很快就不痛了。”晏寒聲安慰他,一只手扶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從他的膝彎下穿過,將他打橫抱起。 郁瓊枝頭無力地下垂,被子從他的身上緩緩滑落,順著力道滑落到地上,另一半還耷拉在床上,光猛地打在他的臉上,他不適應地瞇了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