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晏寒聲轉身撿起地上的拳擊帶,坐在一邊的墊子上,兩條長腿曲起,先行冷酷地打斷了郁瓊枝的話,“如果你是來跟我說這些的,你就回去。” 啊……那個拳擊帶他還想偷偷帶走呢。郁瓊枝有點可惜地看著晏寒聲的動作,他握著那塊送不回去的手表,指甲扣緊表盤之間的縫隙,不知所措地被人無禮地晾在一邊。 從晏寒聲的視角看過去,郁瓊枝的側臉安靜美好,面頰白皙發光,挺翹的小鼻頭消解了一點他臉上的艷麗,隱約透出一點圓鈍的乖巧,頭上的小兔耳失落地垂下,像一個漂亮的洋娃娃一樣惹人憐愛。 晏寒聲用力抽緊手上的拳擊帶,帶了一點自己都不知道的泄憤意味。 郁瓊枝微微張著小嘴和晏寒聲對看了一眼,他把手表揣回兜里,走到晏寒聲身邊,乖順地在他面前蹲下來,伸出手拉住另一條拳擊帶的尾端,輕聲說:“我來吧。” 這個位置讓晏寒聲一低頭就能看見郁瓊枝立在發間的小兔耳,淡黃色的毛發細軟,薄薄的耳壁內側有淡紅色的血管,對比其他兔子來說,他的耳朵太小太短,晏寒聲的大掌可以一次性捏住郁瓊枝兩只小耳朵。 郁瓊枝知道晏寒聲并不喜歡他的接觸,他有點忐忑,心想如果晏寒聲推他,他就趁機蹬晏寒聲一腿。 但是晏寒聲出乎他意料地慢慢松了手,默許了他的行為,在家里郁瓊枝的工作之一就是伺候晏寒聲,他做這些事情得心應手。 郁瓊枝有點高興,嘴角翹起小小的弧度,他把原本綁緊的拳擊帶扯松了些,秀氣的眉頭皺起,很輕地嘟囔了一聲:“太緊了對手不好,你老是記不得。” 晏寒聲沒有說話,郁瓊枝謹慎地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捏著那段拳擊帶有點心不在焉。 作為一只侏儒小兔,晏寒聲的手對比他的手大了很多,指骨粗大,指腹有磨人的老繭,小麥色的皮膚襯得他的手越發白生生的,膚色差明顯。 郁瓊枝繃緊拳擊帶打算纏上晏寒聲的手,對方卻向他微微俯下身。 晏寒聲意味不明地伸手,輕輕抬了一下郁瓊枝的下巴,郁瓊枝以一種折辱的姿勢向上被迫直視晏寒聲,籠罩在對方巨大的陰影下,“下次不許跟蹤我。” 郁瓊枝眼睫輕輕顫了顫,面色如紙般蒼白,他的呼吸輕淺而微弱,瘦削的肩膀因為他的話寒顫不止。 晏寒聲應聲快速地抽走郁瓊枝手里的拳擊帶,郁瓊枝愣了一下,拳擊帶在他手心里很快地抽出一道紅痕,手指蜷縮起來包住掌心,他虛虛地握著拳頭垂下頭細弱地說:“你可能誤會了……” 晏寒聲起身,站在一邊慢條斯理地給自己纏拳擊帶,嘴巴咬住一邊的帶子,露出的牙齒森白鋒利,蟒蛇類的牙齒里并沒有毒液,但是出于對獵食者警惕的本能,郁瓊枝莫名有一種危險感。 晏寒聲松開口,把帶子尾端塞進縫隙里,郁瓊枝站在燈光照不到的暗處,雙手呈一種類似于祈禱的姿勢安放在胸前,這讓他的身形看上去更加纖瘦。 這讓晏寒聲想起郁瓊枝第一天到他家的時候,病弱的一只小兔子,臉色都帶著孱弱的病氣,黑色的衣服在他身上沉重哀傷,襯得他的臉更勝似白雪,在雪色的面頰上,鴉黑的睫毛在他眼上像一條天然的眼線。 他低著頭從車上下來,卻在看見晏寒聲的第一眼,很明顯愣了一下,爾后睜大了雙眼,被憂愁淡淡籠罩的雙眼也撥開了朦朧的霧氣。至今,晏寒聲也無法解釋那抹光亮背后的意義。 晏寒聲并不買郁瓊枝的賬,薄薄的嘴唇沒有什么感情地一開一合,“你這副樣子可以去取悅別人,不用浪費在我身上。” 郁瓊枝有點震驚地看著晏寒聲,含著濕潤水汽的眼睛對上了一雙不為所動的雙眼。 雖然應該早就習慣,但他還是有點接受不了這前后巨大的反差,他就像坐過山車一樣,不知道晏寒聲下一秒會用什么表情對著他。 郁瓊枝的心底遏制不住地蔓延出酸澀,平時他并不會這么頻繁地出現在晏寒聲面前,只是這次交尾后沒有得到伴侶的溫言安慰,他生理性地想要依賴晏寒聲。 剛剛他還在為晏寒聲的默許親近而感到開心,這點開心也全然展現在了晏寒聲面前,跟抽人的鞭子一樣狠狠抽在郁瓊枝的羞恥心上。 自討苦吃。 他眼神空空地看著前面幾厘米的地板,怔怔地用手指揉搓自己的衣服下擺。 他的衣服被洗得有點褪色,下擺還有線頭,很上不得臺面。郁瓊枝感到了窘迫,默默撇開頭,輕輕地“嗯”了一聲,脖頸的線條脆弱地袒露在對方眼前,如戰戰兢兢不止的韌草。 晏寒聲說的都是真的,他在他面前只會些拙劣的掩飾,而現在這些掩飾也被人無情刺破,郁瓊枝只能僵硬地轉過身子,很快離開了拳室。 在他關門的第一秒,“砰砰砰”的打拳聲再次響起,比剛剛的還要猛烈響亮。 是因為他嗎? 沙袋在拳聲下發出輕微的脆弱不堪的聲響,這個問題的答案顯然是毫無疑問的。 郁瓊枝閉了閉眼,噩夢中無數次出現的場景再度閃現。 拳頭打在身上也不算特別疼痛,被踹到腹部才會哼一聲,斑駁生銹的水管有淡淡的水腥味,鐵銹味和鮮血的味道極其類似。 一直沒能修好的水龍頭就把水一滴滴滴到他青紫的傷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