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無所謂的笑笑，普通話不太標準，帶有明顯的濱海本地口音，“客氣，你這房子不錯，什么時候住進來的？”

    李輝叼著煙，沒舍得立馬點火，心說本地人就是有錢，一個修電腦的都抽這么好的煙。

    他呵呵笑道：“今年夏天，從一個學長那租的，剛租小半年。”

    師父點點頭，往兜里揣煙的時候沒拿穩，細長的香煙瞬間撒落一地。

    李輝忙蹲下來幫著撿。

    師父也跟著蹲下來，隨口問道：“你那房東好像不太高興。”

    “管他呢！誰知道他電腦里有什么貓膩！這么寶貝干什么不放自己筆記本里存著。”

    “說明放在這里比放在他的筆記本里更安全。”

    李輝撿煙的動作一頓。

    年輕的師父接著道：“我們平時買電腦都是實名制，但買電腦配件不用，真干了什么，配件一換一扔，神不知鬼不覺，誰也查不到。”

    李輝抬起頭看向對方，意識到了一點不對勁。

    那年輕的維修師父重新站起來，把煙放在桌面上，朝李輝笑笑，拎包走了出去。

    直到公寓的門關上，李輝才反應過來。

    樓下，維修師父背著背包，走出公寓樓，轉身閃進一條巷子。

    巷子里赫然停著一輛sao包的紅色跑車。

    “嘟嘟”兩聲，跑車炫酷的前后尾燈閃了閃。

    維修師父摘下帽子，露出一頭鮮紅的頭發，正是楚小豪。

    他拉開車門，把背包朝副駕駛一扔，一手撥通視頻，另一只手瀟灑的上下拋著個優盤。

    沒過一會兒，電話接頭，溫焓清潤的聲音從車載音響中響起。

    “小豪哥。”

    “哎！”楚小豪歡快的答應一聲，朝溫焓亮出優盤，“弟弟，搞定！厲害吧！”

    “他居然沒認出你。”

    “認出什么？我就說你瞎擔心，我回家的時候，身上鑰匙丟了，手機也欠費，你哥我是從院墻爬進去的，你猜怎么招？我親爹、親媽，一個打電話報警，一個拿院子里的鐵鏟要來打我，我喊了半天才認出來。”

    溫焓“噗嗤”一聲樂出來。

    旅行回來，楚小豪整個人變化特別大。

    因為曬傷的原因，以往白凈的面皮，如今黝黑而粗糙，整個人瘦了，也更結實了，變得精壯實有精神，讓溫焓好一陣羨慕。

    “弟弟，洛佳聲肯定沒來得及更換配件，打電話的時候特別緊張，你說他這么小心一人，怎么就留下這么大的把柄給我們抓，奇了怪了，是不是老天保佑？哈哈！”

    不是老天保佑，是洛佳聲這種人需要回味。

    類似于連、環殺、人兇手在殺、人之后，會留下受害者身上的一件東西作為紀念，洛佳聲也一樣。

    只不過他需要留念的東西都在那臺電腦里。

    上輩子，溫焓曾特意研究過這類人的心里。

    在原身的記憶里，洛佳聲曾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溫家夫婦。

    看起來是關心，但實際更像一種回味。

    通過受害人的痛苦，一次次的回味罪惡的快、感。

    同時也是一種站在強者位置上，不斷的向弱者宣告我可以隨時懲罰你的心里優勢。

    人性可以幽微到可怕的地步。

    如果洛佳聲真的能做出雇兇殺人的事，那么溫家夫婦的死也很值得懷疑。

    不過這些溫焓并不準備對楚小豪說。

    “你接下來小心點，避免他狗急跳墻。”

    “知道了，小豪哥。”

    “嗨！我說這些干嘛，你在陸總身邊我放心，我就說你倆合適，哎，什么時候來家里坐坐。”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

    陸卓勛的圈層屬于濱海頂級豪門，不是楚家可以比的。

    楚小豪瞬間生出一股窮丈人想攀富女婿的尷尬，連忙找補道：“我知道陸總比較忙，那什么，要不然你有空出來，陸總就不叨擾......”

    “小豪哥，你是不是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

    楚小豪一腳剎停。

    他這個弟弟長大后性格越來越好，越來越乖，可不能給帶壞了。

    溫家別墅。

    洛佳聲深吸一口氣，擰開門把手，沿著朱紅色的樓梯拾級而下。

    樓下客廳，電視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洛佳聲僵硬的立在樓梯口，手指狠狠扣在樓梯扶手上。

    陳玉又在看陸氏工業軟件的發布會視屏。

    巨大的電視屏幕上，僅僅映出一個人的身影，那是真正眾星捧月的時刻，是洛佳聲做夢都難以企及的榮耀。

    “玉哥。”洛佳聲輕輕叫道。

    “嗯。”陳玉隨口答應，眼睛仍盯著屏幕里的人，半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以前陳玉看溫焓的照片，還要背著他，現在已經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了。

    他甚至開始把溫焓以前喜歡的，習慣用的舊物一件件找出來，擦拭干凈，還提出讓洛佳聲搬到溫家老廠那邊去住。

    嘴上說是讓洛佳聲幫著管理老廠，可相處這么久，洛佳聲怎么會不知道，溫家老廠早就被他掏空，現在就是個空殼子。

    陳玉想擺脫他了。

    他好不容易攀上陳玉，才有了今天的生活，怎么能輕易放棄？

    更重要的是，洛佳聲感覺有人已經盯上他了。

    如果他做的事情被人發現，他的人生就完了。

    他需要陳玉的幫助，他必須把陳玉拖到自己這條船上。

    洛佳聲勉強的笑笑，走到陳玉身邊，輕柔的挽住他的胳膊，抱在胸前。

    “玉哥，你想要那個工業軟件架構是不是？我可以幫你拿到，我需要......”

    “佳聲，在狼群的配合下，你都拿不到東西，現在你自己，你怎么拿？”

    陳玉掙開環抱他的胳膊，無聲的拒絕。

    洛佳聲的眼神頓時陰鷙，又快速恢復。

    他再次抱住陳玉，“玉哥，溫焓的心已經不在你身上，他現在已經攀上了陸卓勛，他不可能......”

    陳玉的轉臉看向他，面色透出陰狠，“你想說溫焓已經攀上陸卓勛，不可能再看我一眼是不是？你也覺得陸卓勛比我強是不是？！他不過是出身好，如果放在和我一樣的條件，那種公子哥哪里比得過我？”

    洛佳聲心里慌亂起來，這是陳玉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

    “玉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溫焓，當初他接到你手機發的消息，身上是帶著刀子去拆遷區的！”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洛佳聲瞬間僵住。

    “果然是你做的，你居然用我的電話給他發信息，你知不知道警察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我！你想害我進去坐牢嗎？！”

    說到后面，陳玉幾乎是吼出來的。

    洛佳聲的喉嚨艱難的吞咽幾下，“玉哥，你現在吼我，六年前的時候，我們做的更嚴重，你那時候為什么不害怕坐牢？”

    陳玉的的眼角神經質的抖動幾下，氣焰瞬間消下去。

    他勉強扯出笑容，用手覆蓋住洛佳聲的手，放軟語氣道：“佳聲，你還是去老廠那里躲躲，陸卓勛不是當年的溫家夫婦，沒有那么好對付。”

    洛佳聲抬頭看他，語氣平靜又縹緲不定，“躲？玉哥，你告訴我，我要躲到什么時候？”

    廢了好一番力氣，陳玉才把人哄睡。

    身后，臥室的門“咔噠”一聲關上。

    他以前欣賞洛佳聲，就是因為他身上有一種和自己一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勁兒。

    尤其是這種瘋勁藏在溫良外表下的時候，那種反差讓他深深著迷。

    他曾以為洛佳聲能夠和他攜手，創建一番事業。

    可是現在，陳玉只覺得麻煩。

    溫焓是他計劃中重要的一環，洛佳聲居然感情用事，想要廢掉溫焓，甚至利用他。

    一向只有他陳玉利用別人的份兒，洛佳聲居然爬到他頭上。

    他怎么敢？！

    電視里，發布會的視屏再次開始重播。

    陳玉的眼神漸漸變得癡迷。

    這個人本來就是他的。

    臥室里，洛佳聲睜開眼睛，視線一動不動的盯著關上的房門，目光里是隱隱的瘋狂。

    青山老宅。

    陸萬鈞：“回門四樣，煙酒糖茶都帶了沒有？”

    溫焓臉埋在飯碗里點頭。

    他想說不是回門，就是把陸卓勛帶給楚叔叔和楚阿姨看看。

    可以他和陸卓勛現在的情況，已經完全沒法解釋了。

    這大概就是撒謊的代價，只能含糊的答應。

    陸萬鈞：“這孩子，都結婚多長時間了，還害羞上了，嚯嚯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