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然而她至今都在后悔,自己為什么沒有早點看清惡的本質。 血順著精致的鳥籠,雨似的滴落成泊,連溫室的盆栽花林都被熏上濃厚的腥味。 面對指控,政遲也沒有多慌亂,他平靜的不像個孩子,面不改色地撒謊,“不是我做的。” “不是我做的,mama說過不能傷害小動物,我就不會去做。” “是哥哥。” “mama。”政遲的眼神直直看過來,孩童純真無雜的眼神,連成年人都做不到如此淡然鎮定,他真心地感到疑惑,“為什么不相信我呢。” 陳楣菱覺得呼吸有些困難,“政成凌……” 一旁的丈夫蹙起眉,“事情還沒有定論,查清楚再說。” 看都不敢看動物尸體的政馭則被這血淋淋的場面嚇哭了,只往政成凌身后躲。 政遲卻冷靜地伸出手,輕輕捧起被剪刀虐殺成一灘混著羽翅內臟的rou塊,許久,才在大人愕然震驚的眼神下,突然皺起眉,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感覺很痛。” 他輕輕放下那只小鳥,手上沾滿了血與污穢,扭過頭,直直地看向政成凌身后的大哥。 看得政馭背后一涼,下意識有些慌神,腦子一轉,又反應很快地哭了起來。 那眼神越想越令人悚然,到最后變成了真情實感地畏懼,被母親抱在懷里,纏著哭嚎,“他會用剪刀殺了我的,他一定會!弟弟是個瘋子!” 陳楣菱焦心地哄他,卻也不免奇怪,“什么剪刀。” 她沒和任何人說過剪刀的事。 政馭一頓,抽噎著氣,趴在她的肩膀,“就、就是他用剪刀,把鳥活活剪死的,好嚇人……mama,我害怕,我會不會,我會不會被他……” 陳楣菱板起臉,擦干凈兒子的眼淚,嚴肅地說,“不許胡說八道,你們是親兄弟,他怎么可能會傷害你。” “他真的會弄死我的!” 陳楣菱不解,“他為什么要弄死你。” 政馭愣住,吸了吸鼻子,眼神不安地轉動,“因、因為……”說不出所以然,便又開始哭了起來。 到底是個孩子,她沒想太多,內心復雜地安撫著。雖然也看到了政遲盯著政馭的眼光,但她能感覺出來看,和那天偶然撞見政遲隔著鳥籠時眼神的確是不一樣。 她總不愿相信,可監控不會騙人。 視頻清楚地拍下了政遲的臉。 政遲看上去很難過,嘆了口氣,“不是我啊,mama。我沒撒過謊。” 他真誠道,“我是不會撒謊的。” 或許他真的不太正常,缺乏共情能力,卻又在詭異的地方能做到移情,是陳楣菱眼中的魔鬼,也是政成凌所厭惡的孽畜。 但他確確實實,沒撒過謊。 幼時依戀母親,因此她說的話自己一定會聽。 他接納過越遙,想他是能接受并理解自己病態異于常人的感情,奉身一般從不吝嗇于說愛,對他時總是與常人不同,因此他說什么就信什么。 可結果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失望。 殷姚正對著那片藍色屏幕的背影,像極了那天雨夜,依在沙發上看電影的越遙。 像也不像。 那天他受了埋伏,九死一生,陳韓峰告訴他,越遙是白燮臨的人,無論如何盡快動手以絕后患。 記得當時,越遙替他處理傷口,又將頭靠在自己受傷的左肩。 聲音極輕地問他。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你了,你會不會原諒我。” 真是令人不解。 那身影和面前畏縮著的殷姚重疊在一起,卻也無法互相覆蓋,很快就又明確地分開。 殷姚訥訥地說,“對不起……” 為什么這么害怕呢? 又在對不起什么。 越遙也是這樣,和他飽含歉意地,一句又一句說著對不起。 說有一天自己會離開,他能不能得到原諒。 “對不起,政遲……原諒我好不好,我真的是,沒有聽見你……” 政遲笑著看著六神無主的殷姚,自己也在想。 他能不能得到原諒? 好像不一樣。 好像是有哪里不一樣。 越遙被他射中后,似乎并不意外,于船桅跌落前夕,沒有回頭看向白燮臨,而是對著他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 那是個人誰看都會感到難過的苦笑,政遲本以為自己也會心痛,會后悔,會……驚訝于自己為什么能這么輕易又無情地開出那一槍。 但是沒有。 很平靜,比預想中的要平靜,也比預想中的要失望。 “我都舍不得下這個手呢。”白燮臨迎著海風,若有所思地說。“我想知道有一天你會不會愛上什么人。” 政遲輕笑著扣下扳機,四面八方對準他的槍口黑洞洞的,像一個又一個眼睛,防備著,審視著,緊緊地盯著他。 像母親的眼睛。 他回答白燮臨的話,說,“我從來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現在亦是如此。 殷姚總是可憐兮兮地問他,一面自我折磨著,說自己可以再像越遙一點,又說自己一點都不像越遙,一面心如死灰地接納他的消耗于折磨,一面又總是執著地問,問你愛不愛我。 在床上,在酒醉后,在夢囈中。 政遲突然問,“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