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之前給過你說實話的機會,既然不說,以后也沒有解釋的必要?!彪娫捓锬腥说穆曇袈犉饋硎掷淠?,“我現在沒興趣聽,同樣不知道你在發什么瘋,既然你說是心理問題,之前給你看過的醫生,可以自己去聯系?!?/br> 殷姚說不出話來。 政遲說的沒錯,是他自己不說清楚,是他自己要瞞著的。 是他自己的錯,是他自找的,在別人的視角來看就是他在無理取鬧,他不能要求政遲…… “還有事嗎?!?/br> 電話像是要掛的樣子。 “不是的,不是,政遲……我,我現在……” 殷姚胸口發悶,想解釋,又覺得難堪,但他現在太害怕了,一個人吞咽不下這種悚然的懼意。他只能道歉,“對不起……但是,算我求你,能回來一下嗎,就一會兒,以后都不會了……求求你。” 聽筒很安靜。 安靜到殷姚幾次查看政遲是不是已經不耐煩的掛斷了。 他不敢發出聲音,只能安靜的等待,也不敢再央求。 政遲發出一聲嘆息。 殷姚在被子里捂得呼吸有些困難,聽他像是心軟,又燃起些希望。 正待開口,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邊傳來。 “阿遲?!?/br> 那聲音清透柔和,語速很慢,即便音量微小,含雜著電流的雜音,聽起來也極其悅耳動人。更極為真實。 這聲音殷姚聽過很多次。 被記載在政遲的錄像帶里,被刻錄在書房的光碟里,一次次看過學過,它已經扎固在殷姚的印象和腦海,在幻覺中都能清晰重現。 是剛剛在鏡子里聽到的聲音。 是越遙的聲音。 “阿遲,你在和誰打電話?” 殷姚像被凍在冰里,悶熱的被子也掩不住從心底溢出的寒意。以至于政遲又說了什么,他根本沒有聽清。 是做夢,是幻覺。 原來他還在夢里,他還沒有醒。 不然怎么會在電話里聽到已經死去的人的聲音。 “哈、哈哈……啊……” 殷姚干干地笑了兩聲,這笑聲初聽覺得荒誕,卻斷斷續續地停不下來、殷姚一直在笑,到最后甚至有些瘆人。政遲蹙眉,冷冷道,“這又是發什么瘋。” 殷姚不想再聽到越遙那么真實的聲音,對著電話自顧自地說,“沒事,抱歉……抱歉,沒什么,噩夢……只是做噩夢了,腦子不清醒……” 自言自語一般說著,他想既然自己還在做夢,那也沒有必要顧慮別的,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他吃了顆藥,躺在床上,忍不住看向床頭的鏡子。 鏡子里依舊沒有他的臉。 太好了……果然是夢。 “太好了。”殷姚默念。 他現在還在做夢,再醒來的時候就會恢復正常。 藥效還是那么強烈,很快起了作用。 就算他才剛醒不久,困意依舊很快襲來,最終緩緩闔上眼皮,疲憊又安心地睡著了。 ** “……” 殷姚這通莫名其妙的電話,已經被他自己匆忙的掛斷,只剩下短促的滴聲空響。 電話里殷姚確實如他所說,像個剛從噩夢中逃出來還不太清醒的人——渾噩混亂,瘋瘋癲癲,情緒也不穩定。 結束通話后,四周又恢復了靜謐。政遲沉默不語地看著已經被掛斷的通話界面。 茶庵很安靜,置于山林,挨著某個小寺,是適合談話的地方。今天只接待一室客人,因此呈了展示柜里鎮店的黑磚,再加上泡茶人手藝絕佳,整個山林都充斥著極上淡雅的茶香味。 “是誰的電話?”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伸過來。 裸露出的肌膚有很多新舊交替的疤痕,灼傷,淤青,刀具刻劃的深疤,有的甚至還很新鮮,紅腫著,隨動作滲出血漬。 最引人矚目的,是這人喉結處圓形的燙傷,尺寸大小類似細煙灼燒出的血泡,像是新創不久的,看上去很痛。 他替政遲換掉溫涼的舊盞,又梳了沫,動作一套下來行云流水,賞心悅目。 “怎么了,我剛剛是不是不該出聲打斷你。” 越遙笑著說。 他是個冷靜清淡的人,在對待特別的人的時候,笑起來也能稱得上明媚。但眼神卻很暗,透不進什么光。他沒有穿高領,所以也能清晰地看到脖子以下露出的痕跡,讓人忍不住深究,他是不是全身都是這些東西。 政遲沒有回應,他放下手機,閑適地身靠在后墊,垂眼淡望著越遙,和他一身難以忽視的傷口。 不悲不喜,辨不出興趣或情緒。 越遙卻不甚在意,專注地布茶侍奉,將梳好的新盞奉過去,臉上帶著笑意,熱切而溫情。“八十年代初的宋聘,很不容易找。五年沒見了,但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我烹的茶?!?/br> “嘗嘗吧?”越遙笑著說,“就當做賠罪。” -------------------- 殷姚的癥狀取自阿茲海默患者的真實臨床案例 第21章 “你喜歡他?” —— 折斷的桅桿扎進船艙,帶著血和火藥融在一起的腥臭煙味,帆布巨大,破破爛爛地逆著海風,他從陰影處走出,政遲看他的表情并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也早就知道他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