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像是沒聽清楚,他不敢置信地反問,“……你叫誰?” 政遲從來都沒有在喝醉的時候喊他的名字。 一次都沒有。 政遲意味不明地看著他,見殷姚滿臉失措,突然低笑出聲。 “姚姚,過來。” 第16章 “很快的,政遲。” “你之前怎么回事?!?/br> 啊。 沒喝醉啊。 殷姚回過神來,在心里自嘆可笑地搖了搖頭,聽話地走了過去?!罢娴氖撬闪耍悴恍艈??!?/br> 這話他已經(jīng)和心理醫(yī)生說了很多遍,和政遲也說了很多遍。 政遲看自下而上地看著他,身上騰起帶著苦藥辛氣的熱霧,繞在殷姚鼻子里,像火燒的薄荷葉。 他們很少這樣對視過,多數(shù)都是政遲俯視著他,用難懂的眼神,像尊層層鐵網(wǎng)挾護的石像,殷姚總是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庇護時也有溫情的時候,但如果殷姚想要再進一步,只會被那硬殼撞得稀碎。 政遲說過,說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是他不自量力,放下身段撲過去的。 像是自己永遠都不明白,有些東西不是想要就一定會有的。 政遲笑笑,低下了頭,“這有什么不信的?!?/br> ……雖然沒有喝醉,但也不像是正常時候他的樣子,以政遲的量,鮮少會有似醉非醉的情況出現(xiàn)。殷姚總感覺哪里不對勁,那股薄荷辛味越來越重,不像是他幻想出來的,反倒是像真實存在。 “……”殷姚摸了摸政遲的額頭,臉色微變,“你發(fā)燒了?” 許是殷姚的掌心軟而冰涼,觸在一起實在是舒服,政遲閉上眼,有意識地將臉貼著皮膚解熱,“嗯?!?/br> 冷峻而鋒利的下顎冒起些胡茬,殷姚蹙著眉,雙手捧著政遲的臉,將有些沉重的頭抬了起來。雖然傷風燒熱,但從前政遲喝醉的時候雖然認不清人,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如今在手里看著居然有些血色,可見溫度不低。 ……也有時間沒有這么近距離地看他了,人到中年再如何精神健壯,長時間高強度的cao勞瑣事,疲色也是掩蓋不住的。 從前總覺得這人做什么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更沒見他得什么病,也會有這副模樣啊…… 殷姚手掌被他拱的溫熱,不自然地想要縮回來,沒怎么用力道地輕輕一抽,政遲也就放開了。 殷姚默道,“……醒酒湯就不煮了,我去給你找藥。” 正要走,手腕被抓住,不容拒絕地扯了回去。這一抓力道不小,掌心又燙,疼得他猝不及防,喊出聲來。 政遲反應有些慢,聽見殷姚喊疼,頓了頓,松開手,嘆道,“真是個少爺?!?/br> 殷姚撫著自己的手腕,咬著下唇,一言不發(fā)。 偶有打雷閃電的時候,殷姚都會比以前要纏人許多,他不愛聽雷聲,睡覺更是一堆被家里慣出來的毛病,糾纏著要政遲抱他。 政遲問他是不是怕雷雨天,殷姚就說是,又問政遲,那他呢?越遙……越遙怕不怕? 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中帶有能被輕易察覺的敵意,自從越遙的存在不是秘密之后,挑釁也好,窺問也罷,在政遲憶起過去的時候,臉上都會短暫地凝著層平時看不到的惘然。他陷進回憶里很久,才回答道。 “不,他最喜歡潮濕的雨水味道。” 殷姚說他討厭下雨,這座城市梅雨季就沒有晴朗的時候,雨天去哪都不方便。 政遲半晌,笑著指他,真是個少爺。 是,他和越遙不一樣,毛病多,被家里養(yǎng)廢了,也不耐疼,政遲總是能輕而易舉的弄痛他,身上痕跡總是還沒消掉就又印上了新的。雖然并非他故意造勢,但確實皮rou上容易帶著累累傷痕。 不喜歡潮濕的雨水味道,沒有耐心培育花植。品質(zhì)也不高潔,容易喊累,動不動就哭,吃不了多少苦。 不值得被珍視對待,他知道的。 事到如今也不再哀怨,殷姚自己揉了揉手腕,什么也沒說,安靜地站在原地。 “很疼嗎?!?/br> 殷姚搖搖頭。確實沒有多疼。 政遲凝視他半晌,伸出手,殷姚有些不明就以,但還是聽話地將手放在他掌心。 委委屈屈的,像小狗一樣。 政遲并沒有查看他手腕的那道痕,而是張開他的手心,“他的手很粗糙,全是火器磨出來的槍繭?!?/br> 他雖然沒醉,但也喝了不少酒,熏笑著自言自語,“不像,確實不像。” 殷姚很安靜,安靜到讓人覺得奇異,政遲抬起頭,發(fā)現(xiàn)殷姚在掉眼淚。 不是哭,是單純的掉眼淚。 他沒什么表情,甚至眼睛也不是很紅,但確實在哭——沒有皺眉,沒有翕動鼻翼,哭得像個死物似的,流著控制不住的、生理性的淚水。 從前殷姚也不是沒有哭過,他經(jīng)??蓿裉觳煌?/br> 也不是故意要哭,是他今天過得不太好。 最近過得都不太好。 對疾病的畏懼不受控制地沖上頂峰,第一次恐慌發(fā)作讓他手足無措,沉浸在所有記憶將要消失的臆想中。自暴自棄地認為忘了一切就能解脫,驚恐發(fā)作的時候才知道,他其實很害怕有一天自己真的會消失。 不知為什么,像是從沒有像今天這般切身體會到,他確實是孤身一人。 vb:懶芽fo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