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會的……我不會……” “總是哭。”他擦掉殷姚的淚,“你也就這張臉長得像他,一哭連臉都不像了。” “政遲……” 輕拭殷姚紅腫的眼角,男人淡道,“最后一點用處都沒了,那我還留著你干什么。” 殷姚的瞳孔微微散開,抓著他袖子的手懈下,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政遲撫摸著殷姚的臉,并不意外他的反應。 殷姚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一清二楚。當初就算知道越遙的存在,他還是愿意毫無尊嚴地留在自己身邊,甚至為了取悅他去模仿越遙的一舉一動。 他滿意于殷姚的知趣乖覺,所以一直對他很放縱。 想必是太放縱了,讓殷姚誤以為他什么都能原諒。 越遙是底線,他一開始就說的很明白。什么都能忍,卻偏偏要越線。 政遲現在一閉上眼,就能看見越遙死在他面前的那個畫面。 像個詛咒,讓他此生難以忘懷。 在那之前,政遲從未想過有人會愛他,更不相信愛這個概念,他這輩子都在勾心斗角中長大,吃的每一頓飯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頓,坐的每一輛車都有中途事故的可能,再親近的人下一秒就會狠狠捅他一刀。 在這腥風血雨中存活,繞是誰深陷情愛,都難免可笑。 直到越遙的出現。 越遙對他來說是個得力的下屬,對周圍任何人事物都疏離冷淡,唯有對他失措赧然,極力掩飾那昭然若揭的心。 他和被家里溺愛到大的殷姚不同,越遙自小無父無母,獨立堅韌,從不輕易落淚。 不像殷姚,受不得一點疼,吃不了一點委屈,不高興了眼淚珠子成串往下掉。 殷姚不厭其煩地表達著愛意,而越遙從始至終只說過一次。 說的時候臉上一片正經,卻能看見耳朵脖子都紅成了一片。 聲音極輕,像朵羽毛似的。 殷姚是形似的慰藉,他的愛廉價、卑微、唾手可得,客觀主觀來說,都無法與自己心中那個寡言卻充滿魅力的愛人相提并論。 “我的用處……?”殷姚喃喃自語。 他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再繼續央求。 大概是知道,沒有意義。 想他真的是錯了,得了病,腦子壞了,忘東忘西,甚至忘了把他們之間相處的那唯一一條規則。 政遲用他一貫強硬的方式,提醒他不要忘了這條規則,不要忘了是你咎由自取。 是警告,也是教訓。 雖然無情,但很有用。 “知道了。”殷姚慢吞吞地說,后退了兩步。 輕涼的身體依舊在顫抖,從他桎梏中滑走,政遲似乎有些許的意外。 難說喜怒,但確實意外。 原以為會反應很強烈地哭鬧,沒想到他居然很快的冷靜了下來,低下頭,不知是在思索什么。 殷姚垂著眼睛,輕輕地問,“什么時候呢。我想……自己再收拾一下東西,有些要帶走,可以嗎。” 大概是他乖巧,政遲又將他摟在懷里。 明明抱著的人和往常一樣溫順,像只離不開的主人的粘人的家貓,可當殷姚不哭不鬧,反倒是安安靜靜地貼在他胸口的時候,政遲心里卻莫名泛起些說不上來的異樣感覺。 總感覺有什么不一樣了。 或許是他想多。 “先休息好再說吧。” 他是習慣了令下的,獨斷專行說一不二,但對殷姚的任性違逆卻時常包容。 以往疼愛過的情人鮮少有這么縱過,人前人后,政遲有意替殷姚框架出一副與他人不同的上位感。 最直觀感受到這點的便是身邊人,譬如陳韓峰,一直對殷姚格外恭敬客氣,但要說打心底把這一位抬到從前越遙的那個高度,是沒有的。 別人看不清,他跟了政遲這么多年,分辨得出來。 殷姚這次做得太過,政遲到底生了氣。 他一言不發地被政遲收在懷里,想推開卻沒什么力氣,耳朵貼著寬闊的胸膛,除了心跳,還能聽見說話時悶沉的震動。 身體被體溫裹熱,松弛了大腦。 像只毒蟲,被害物傷及心肺,卻難以戒斷,最終放任沉淪。 ** “政遲?”殷姚從殷城身后冒出個頭來,神情很是歡雀。 聲音不大不小,越過一張綴滿精致茶點的長案,正好能傳到男人耳朵里。 政遲身子一頓,轉過身來。 他周邊圍著人不少,但都識趣,一時間也就散開了。 殷城蹙起眉,“沒大沒小。” 還要再說他兩句,余光瞥見政遲居然過來了,殷城一愣,也穩步迎了上去。 這桌子說長不長,繞過去還真需要些距離。 殷姚步伐加快,從后面看像是他撲到人身上去一樣,滿臉寫著高興。 政遲扶穩了他,“當心。你怎么在這。” 殷姚道了句謝,不好意思地說,“和我哥來的,我媽讓他帶我見見世面。” “殷姚!”殷城幾步趕過來,斥了弟弟一句,又不好意思地沖政遲歉道,“政董,實在不好意思,他年紀還小,太不穩重……沖撞了。” “沒關系。”政遲溫厚道,“我們也算認識。” 這話說得正常,語氣卻似乎有點曖昧。 “……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