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柏修：“襪子也脫了吧，我?guī)湍?暖暖腳。”

    他?這么說?著，手已經(jīng)碰上她襪子邊緣。

    “不用。”祁知玨腳往后縮，被他?按在腿上，跟著泡的腫脹發(fā)白又皺巴的雙腳暴露在天光下?，郝柏修神情不變，自然的掏出衛(wèi)生紙把她腳上泥水擦去。

    她的心隨著他?的力道?顫了顫，偏頭看向外面?，好似這樣就把這雙□□出去后再與?她無關(guān)，沒有?溫暖的觸感，沒有?燥熱的褲腿，沒有?憐惜的雙手擁著亂她心扉。

    車停在不到和胡巷的地方，祁知玨慌亂的穿上襪子，拎來她那雙濕溻溻的帆布鞋。

    “你?等下?，我出去給你?買雙拖鞋。”

    “別。”祁知玨話音未落，郝柏修已經(jīng)下?車去了。

    前面?司機大叔看這一路，忍不住說?：“你?這男朋友找的可真不錯。”

    祁知玨垂眸，手指在臟亂的鞋帶上蹭了蹭，她以前從來沒有?覺得這雙幾十塊錢的帆布鞋如此寒酸，讓她努力想要往后躲，好似這樣能忽略郝柏修那雙即便也臟亂濕透但依舊漂亮的aj給她的壓迫。

    郝柏修回來的很快，鞋放她跟前，胡亂的把書塞進她的包里，拎起他?的包往車外倒水，“我的書先放你?這，明天我來拿。”

    “明天不補課。”祁知玨需要空隙，需要喘息的機會讓自己從水面?浮出來，她已經(jīng)許久沒有?覺得周圍的壓迫如此大了，自從優(yōu)秀的成績給了她自信后，她一直堅信著自己能從這里脫離，而?現(xiàn)在卻有?更窘迫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朝她涌來。

    “我知道?。”郝柏修好笑，“我就來拿書，不補課還不行?嗎？”

    祁知玨沒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

    “就這么走了啊。”郝柏修喊，那道?清冷身影頭也不回的抬步離開。

    他?呼了口氣，想到今早耽誤的考試，心里雜亂，也不再執(zhí)著，擺擺手讓司機開車走了。

    祁知玨回到家，楊慧看見她這樣子，趕緊走過來問：“怎么弄成這樣？”

    祁知玨：“校門口積水。”

    楊慧：“趕緊回去洗洗，怎么還穿了個拖鞋回來，剛買的?”

    沒有?回答，祁知玨的房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

    “媽，你?問我姐能問出個什么？”祁谷光晃悠悠從大門走進來，手上正從盒里倒煙出來，楊慧見狀要阻攔，他?已經(jīng)點?火抽了起來，“剛才?買煙我見那人了，長得可真不錯，一看就是家里很有?錢，那雙鞋，嘖嘖嘖，頂我爸兩個月的工資。”

    楊慧驚訝：“鞋這么貴？”

    “不然呢，你?以為誰都?能買得起我姐啊。”

    “小光！別這么說?話！”楊慧呵斥。

    “怎么，我又沒說?假的。”跟著，祁谷光敲了敲祁知玨的門，“姐，借點?錢唄。”

    楊慧：“上周不是才?給你?300，怎么又花完了？”

    “媽，這都?什么時代了，物價上漲有?多厲害你?不知道?嗎？吃個飯抽根煙都?沒了，300塊錢你?還指望我活兩個月啊。”說?著，他?靠著門背持續(xù)敲起來。

    楊慧從包里摸出來手機，“要不……我轉(zhuǎn)你?一點?。”

    “媽你?省省吧。”祁谷光笑：“你?手機里多少?錢我還不清楚。”

    楊慧面?露窘澀，攔不住又瞥見祁谷光的可憐模樣，心里慢慢發(fā)軟，猶豫后跟著他?朝里面?問起來，“知玨，不行?就再給你?弟弟300吧，媽知道?你?天天補課還有?點?錢。”

    外面?絮絮叨叨的聲音夾雜著敲門聲持續(xù)了半個小時，始終沒將緊閉的房門敲開，最后祁谷光氣惱，一腳踹上門，“你?他?媽算什么我姐！”

    說?完，他?扔了煙蒂憤怒離開。

    楊慧連連搖頭，看看里面?外面?，慢慢的挪步離開了。

    喧鬧半晌的門口終于靜下?來，客廳燈熄滅，黑暗籠罩著此處，揮散不去的煙霧順著門縫溜進了房內(nèi)，清涼的月光在此處落下?冰冷銀灰，漫長的黑夜，反鎖的房門始關(guān)閉著。

    翌日，輕輕的力道?拉開房門，露出狹小縫隙，祁知玨從門內(nèi)走出。

    手里抱著書，穿過靜悄悄的小巷停在大槐樹下?。

    迎風招展的槐樹下?，長身玉立的郝柏修朝她瀟灑的招手，好像昨晚的漫長吵鬧都?是一場她習以為常的噩夢，在他?光風霽月的笑里都?消散遠去。

    祁知玨無奈，走上前剛要說?：“從不知你?這么愛學，這么早跑來要書。”

    嘴邊的話被突然冒出來的祁谷光打斷，熬夜剛從外面?回來的他?叼著煙走了過來，一聲“姐夫，怎么這么早就來了啊”狠狠將她推進了深淵，她努力忽視忘卻的差距在他?諂媚的笑容里無限放大，像一巴重重落在了她的臉上。

    祁知玨看向他?：“回家。”

    “干嘛啊。”祁谷光晃悠過來，見他?姐如臨大敵，好笑的說?：“別那么自私啊，我姐夫可不像你?那么小氣，是吧？”

    他?頑笑著看郝柏修：“之前兩次，謝了啊。”

    “什么意思？”祁知玨心口重重往下?落。

    郝柏修冷臉看祁谷光：“滾。”

    祁谷光訕訕的搓了搓頭發(fā)，“姐夫，怎么這么大火氣，好不容易見一面?。”

    說?著，他?看回祁知玨，“姐夫之前可幫過我兩次大忙，哪像你?，根本不像是我親姐。”

    祁知玨擰眉難看的瞥向郝柏修：“什么時候？”

    郝柏修沉下?臉，想要趕走身邊的煩人蒼蠅，忽見祁知玨臉唰的白下?來。

    “之、之前兩次受傷，是不是因為他?？”

    她發(fā)顫的聲音在晨光熹微的和胡巷異常清透和脆弱。

    郝柏修心也沉了下?來。

    第105章 雙犬（十一）

    祁谷光見勢不對, 躍躍欲試的想要插幾句，對上祁知玨森然目光，后背猛的一涼, 額頭當即就冒出了一層薄汗。

    他姐在家, 常見狀態(tài)就跟個?鬼一樣，沒有氣?息的飄來飄去, 看人時都不帶一絲感情色彩 ，哪怕是他拿了她的錢, 也不過是冷冰冰看過來, 何曾像現(xiàn)在, 尖銳陰鷙的眸子里掩著黑漆漆的濃烈色彩, 好像下一秒就要朝他兇狠的咬過來。

    祁谷光心?里打了個?寒顫, 但他哪能在他這悶不出聲的jiejie面前露怯，嘴上依舊痞痞：“jiejie, 那都是點小傷, 對姐夫來說算什么，再?說那伙人現(xiàn)在看著姐夫都要跑, 你就別大驚小怪了。”

    “滾！”祁知玨看他的眼神極其陰鷙：“祁谷光, 給我?滾！”

    這片沾著他氣?息的空氣?都讓她想要發(fā)嘔，這樣想著她已經(jīng)開始干嘔。

    祁谷光從小到大, 還不曾被這個?他看不起的jiejie如此罵過, 立馬臉也黑了下來, 怒氣?沉沉說：“祁知玨！你他媽別狗仗……”

    話音未落，郝柏修從祁知玨身邊直沖沖走過來, 祁谷光的黑臉來不見轉(zhuǎn)變, 只訕笑的“姐夫”還未說完，跟著郝柏修抬腳, 修長筆直的腿朝他重重踹去，一腳落在他胸前，在他尚未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時，已經(jīng)摔倒在地，后腦勺在地上狠狠砸了一下，眼前發(fā)昏都和恍惚。

    等他反應過來，怒火沖心?，站起來就沖了過去，在他還沒反擊時就被郝柏修不知從哪撿過來的磚頭?迎面大力砸了下來，血腥味混著灰塵落入鼻尖，液體從眼睛流到嘴上時他抹了一把，看著滿手的紅依舊在不可?思議，腦袋的痛意?和渾噩讓他往后退了一步幾乎站不穩(wěn)。

    郝柏修隨手扔了磚頭?，慢條斯理?的拍了拍手，閑庭信步朝他走來，比他高一個?個?頭?的郝柏修瞇眼瞧他，帶著居高臨下的睥睨態(tài)度，嫌惡的用?手拍了拍他的臉，“要不是你姐，你兩條腿早就被人廢了。”

    祁谷光瞳孔猛地一縮，顫顫的看向祁知玨，“姐，姐，你竟然看著他打我?，我?要告訴爸媽，我?要回家告訴爸媽！”

    他一邊顫顫巍巍說著，一邊往后退，像面對叢林里走出的兇猛野獸，來不及捂臉上的血便落荒而?逃了。

    郝柏修嫌惡的看著手上灰塵，輕嘖了一聲，像被蒼蠅碰了一下，厭煩從眉眼一閃而?過，想到身后的人，笑容又很快浮出。

    祁知玨面沉如水，剛才那一秒他眼里閃過的厭棄煩躁像一束零星小火苗，落在她心?口輕燙了下。

    郝柏修的笑對上她的冷若寒霜，嘴唇慢慢平直，試探的走過來。

    “怎么了？”話說出口，他想了想又道：“因為那兩次傷？真沒想騙你，就那點小傷，說出來不是丟人嗎？”

    況且丟人是小，他知道祁知玨有多在意?一模，如果讓她知道那兩次都是因為她，郝柏修心?口緊了緊，不想再?提，但?祁知玨始終臉色發(fā)白的看他，他有幾分慌張，不敢再?隱瞞下去。

    實際上這件事比并不復雜，祁谷光在學校欠了別人幾千塊錢，嘴嗨說jiejie認識個?有錢人，璋合一中最有錢的那個?，幫他還這點小錢不算什么。

    沒想到那群人還真找到了郝柏修，那天天氣?不好，陰沉沉的，剛出校門口被攔住時他剛好情緒懨懨，最近天天手握筆他都要無聊瘋了，結(jié)果目光剛瞄上對方拎的鋼管，腦子一轉(zhuǎn)又想到了祁知玨。

    她嫌棄他學的不行，說自己開完會就去他家找他，讓他先老?老?實實復習功課。

    郝柏修嘶了聲，無聊的目光掃眼前的初三小屁孩們，笑著走了過去。

    那些人捏緊鋼棍，下一秒就見對面高他們兩個?個?頭?的人竟然從口袋里摸出了手機，問：“爸媽準你們玩手機嗎？支持掃碼結(jié)賬嗎？”

    “……”

    那么點小事很快被郝柏修甩到腦后面了，祁知玨和做不完的題已經(jīng)擠滿了他大腦，但?是當那一群人又站到他面前，他也不驚訝，得他這么個?錢路，只來一次才怪。

    別看都是小孩，瘋起來比成年人還可?怕。

    尷尬的是，翟向渺這個?路癡要出學校，兩人一起走出的校門。

    被這么一伙人堵上，目光又直剌剌看著他時，郝柏修嘴抽了抽，跟著翟向渺就朝他哼笑出了聲，眼神里明晃晃的“你還挺會玩的”悶笑。

    郝柏修：“……”

    他摸了摸鼻子，“反正你也無聊。”

    翟向渺聳聳肩。

    兩人相視一笑，郝柏修挽著袖子，一邊想著祁知玨今天有別的兼職，他可?有大把時間收拾這群小屁孩了，一邊終于搶走了上次他就物色好的鋼棍。

    可?能是人多膽子就大了，也可?能是他有錢的名聲打了出去，誰都想來蹭一下他這個?便宜的“好姐夫”，十幾個?人迎上來時，郝柏修和翟向渺也不免蹭傷，不過兩人離開后，身后躺在地上的人已經(jīng)叫罵著打通了救護車電話。

    郝柏修嫌丟人，看都不想往后看，無奈旁邊哂笑看他的目光實在太直白，他無奈的看回翟向渺。

    翟向渺：“姐夫？”

    郝柏修：“……”

    翟向渺拍拍他肩膀，“混得不錯。”

    不過點到即止，他也沒再?接著問下去。

    郝柏修看他放過自己也松了口氣?，以為這群小孩受傷買個?教訓不敢再?來，沒想到和嚴涿、張哲茂翟向渺四人走一起時，那波人又來了，打頭?那五個?還都是附近職高的。

    郝柏修豁然，怪不得小屁孩們這么狂妄，原來認識所謂“社會上”的人，好在這次他們尋仇為主，沒再?叫罵著“姐夫給點錢花花”等讓郝柏修真的咬牙想揍死他們的話。

    架打的依舊輕松，不過比以前都狠，震懾為主，嚴涿雖然沒有出手，不妨礙剩下三個?是一貫逞兇斗惡的“大狠人”。

    結(jié)束后那三個?人貼心?的沒有多問，就連想八卦的張哲茂對上他陰沉的臉，也乖乖的閉嘴了。

    郝柏修確實心?情不佳，把這群人再?揍一頓都沒有把祁谷光送進醫(yī)院來的爽快，但?是從祁知玨以前只言片語的漠然態(tài)度里，他知道要真這樣祁知玨的處境更不會好到哪里。

    所以他想想也就作罷了，放在以前哪怕這群人被打的渾身是血也不可?能翻篇，但?想到祁知玨，這事還真就被他輕拿輕放了。

    只是他怎么也沒料到祁谷光那腦子壓根是空的，竟還以為他這是自愿給他做起了靠山，見面好死不死的提起了這件事。

    說完整件事，郝柏修小心?看著祁知玨，“真的是很小的事，就才沒想著給你說。”

    誰知道他說完，祁知玨的面色更冷了，“郝柏修。”

    冰冷聲線讓他心?口發(fā)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