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也有可能說了別的, 比如……”

    謝焱走到了茶幾前, 彎下腰，目光直視崔昊, “比如，說我有病, 精神病?！?/br>
    “轟隆”一聲，閃電和著雷鳴, 白光照過窗戶，照得水晶燈下的謝焱臉色蒼白, 宛如鬼魅。

    崔昊驚了一跳。

    他搖了搖頭，嘴巴干澀道, “沒有。”

    謝焱才不信他，他緩緩抬起唇角, 語氣輕柔，“他說的對。”

    他說，“他沒有騙你，這些都是真的?！?/br>
    “我哥哥也好，我爸也好，都是我做的，如果他們都好好的，我怎么能這么快就坐在現(xiàn)在的位置上呢？”

    謝焱直起身，“所以我自然要先淘汰他們，這樣，才能得到我想要的?！?/br>
    崔昊愣住了。

    是這樣嗎？他想。

    如果是，為什么他要告訴自己？

    可如果不是，他又為什么要這么說？

    崔昊不敢相信，“你在騙我，對嗎？”

    “我為什么要騙你？”謝焱輕笑，“騙你，對我有什么好處？”

    “可你現(xiàn)在說這些，又對你又有什么好處？”崔昊反駁道，“如果這些真的都是你做的，你為什么要告訴我，你就不怕我告訴別人或者報警嗎？”

    謝焱發(fā)出了輕微的愉快的聲音，“當然是因為我有病啊。”

    他說，“發(fā)病時的語錄又怎么能當真呢？就像現(xiàn)在，我告訴你，我想死，想拉著他們一起死，你會相信嗎？就算你相信，其他人會相信嗎？”

    謝焱看著他，眼神憐憫，“不會有人信的，因為我的心理醫(yī)生會幫我作證，會證明我確實有病，我言不由衷，身不由己，只是陷入極端情緒，當不得真。”

    崔昊在這一瞬感到了恍然與恐懼。

    他終于發(fā)現(xiàn)，謝焱好像確實是有些心理疾病的。

    只是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并不畏懼自己的心理疾病，反而以它為另一種手段與武器。

    “當然?！敝x焱輕聲道，“我告訴你是因為你什么都做不了，這些話我說過就過了，我也很肯定你沒有錄下來。你沒有證據(jù)，那你能怎么樣呢？還不是只能和現(xiàn)在一樣，不會有任何改變?！?/br>
    崔昊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他。

    “害怕嗎？”謝焱問他，“后悔自己一時沖動，來找我了嗎？”

    崔昊依然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么。

    好像說什么，在這個時候都不對。

    “轟隆”，雷聲再次響起，鋪墊了一晚上的雨終于在這一刻，伴著雷聲傾盆而下。

    崔昊想，他和他說這些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要告訴他這些呢？

    “這樣吧，看在這段時間你我相處也還算融洽的份上，我給你一次后悔的機會。”謝焱注視著他的眼睛，語氣淡淡，“你可以重新做一次選擇，留下或離開?！?/br>
    “我答應了，跟您一年。”崔昊輕聲道。

    謝焱嗤笑一聲，“那是為了錢，你把錢還回來，這件事也自然可以作廢。”

    “如果我有錢，我就不會在最開始的時候來找您?！?/br>
    “那是以前。”謝焱走近他，在他身邊坐下。

    他支起一只手，像是和他出主意般，“那時候你還不知道秦恩比你想象的更有錢。”

    “現(xiàn)在你知道了，你可以去找他，問他借，我相信他一定很愿意借你五百萬?！?/br>
    “那我也還不起?！贝揸坏馈?/br>
    如果日后，他能僥幸在娛樂圈占據(jù)一席之地，他自然可以輕松把這筆錢還給秦恩，可如果他不能呢？

    那他拿什么還給秦恩？

    嚴焠現(xiàn)在還在術后恢復，還離不開錢，也不知道要用多少錢，所以，他不能離開謝焱。

    “很簡單。”謝焱教他，“你怎么還我就怎么還他，他是你學長，你跟著他總比跟著我要好?！?/br>
    崔昊愣住了。

    他沒有想到謝焱會說出這種話。

    就好像，他誰都可以，誰都無所謂一樣。

    他仿佛又被拉回了那天晚上，拉到了那個地下車庫，耳邊再次傳來謝焱的聲音，“郭括家的財力也算可以，你要是愿意，現(xiàn)在就可以去找他，相信他應該也愿意給你五百萬。”

    崔昊突然就不知道，自己在謝焱眼里到底是什么？

    是一件物品，還是一個輕浮放蕩的人。

    以至于他能一次又一次的說出這種話，一次又一次的讓他去找別人。

    崔昊沒有說話。

    他轉(zhuǎn)過頭，開始在電腦上敲字。

    謝焱看著他的舉動，問他，“怎么不說話？”

    “沒什么想說的?！?/br>
    “對我無話可說？”

    崔昊沒有理他，繼續(xù)敲著鍵盤。

    “既然都對我無話可說，那又何必要跟在我身邊?！敝x焱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

    崔昊：……

    “不如……”

    “謝先生，”崔昊打斷他，他沒有看謝焱，只盯著電腦，“我在寫論文，您如果沒有其他事，可以讓我先把這部分寫完嗎？”

    謝焱沉默了。

    他看著崔昊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自己的電腦，手指移動飛快。

    從他的角度看不清崔昊所寫的內(nèi)容，只能看到他平靜的沒有任何表情的側(cè)臉。

    這種神情很少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大部分時候崔昊都是溫暖的，陽光的，活力且積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