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如此一想,他便鬼使神差答應了同她離婚。 太沖動了! 尹迦丞和鐘婧在民政局門口分道揚鑣,她說她還要回去上班,上了輛出租車,留他在風里站了許久,風吹得他差一點迷了眼。 那會兒想開了,不想卑微糾纏,等她人從視線里淡出去,他又想不開了。 好不容易娶回家的老婆,就算受了天大的委他也要把人留住,不然以后漫長的人生又回到一個人上班下班,他對得起自己的白大褂卻實在對不起自己。 腦筋一轉,風吹進脖子里寒意洶涌,他想起圍巾系在了她的脖子上,連同他身上的這件大衣,這些都是她給他買的。 婚后一年,從前他買的衣服、日用品漸漸都被她的眼光所取代,她會在他工作壓力大的時候為他開解,在他生日的時候精心挑選禮物訂餐廳,她空的時候也愿意在書房幫他翻找資料、對他父母也關心,就算是兩個人還在鬧矛盾,可她依舊記得提醒他陶大海的事情,無非是心里記掛田教授…… 如果她當真是那種暖不熱的人,她大可不必做這些事情,法律又不要求一個妻子要做這些事情,每天上班下班玩自己的,不知有多輕松,奈何要cao這些心? 鐘婧心里不會沒有他,她每次情動之時說的情話,也不可能有假。 尹迦丞猛然間意識到這一點,然后從民政局驅車回家。 下午睡了一覺,醒來時天陰得可怕,尹迦丞去健身房揮汗如雨之后,大腦短暫地得到放松之后又短路。 僅僅幾個小時的時間,他又想不通了。 想不通她為什么不愿意等他一年,想不通她為什么踢他下床的時候用那么大力氣,想不通她離婚協議書上獅子大開口要分得的財產。 想不通這些,他就沒出息地開始瘋狂想她。 “要喝酒怎么不在家里喝?隨便弄兩個菜我陪你喝,喝多了倒床就能睡,你這還出來花錢喝,有這錢你都可以買兩瓶好酒招待我了。”陸聽南看了眼周遭的環境,新開張的清吧,生意很一般。 不久前給封棠買了輛車,算了算手里的錢,生活突然變得拮據起來,凡事也開始控制用錢。 尹迦丞苦笑:“她好狠的心,離婚就算了,還要我一半的房子,我雖然有些存款,但半套房子折現我怎么可能拿得出來?我只是出去工作一年,又不是一輩子不回來住了,她打這種算盤倒不如直接讓我搬出去住呢,自己走算什么意思?” “她住了一年的房子,說走就搬走了,明明是她自己不要的,怎么還非要房子一直守著她,你說她這要求過不過分?” 尹迦丞說的是房子,但好像也不僅僅是在說房子。 陸聽南聽尹迦丞這話別扭極了,忍不住搖頭,“你確定她跟你要半套房子?” “離婚協議上她寫的很清楚。” “那你同意了?” “我在考慮。” 陸聽南幫他把酒滿上,罵他:“我看你是最近這個課題研究壓力太大,又碰上主任連番給你做思想工作,這么簡單的事情你是一點都看不明白。” “簡單?”尹迦丞將杯子舉到嘴邊,默念。 “我問你,弟妹為什么要和你離婚?” “我要出國工作一年,這事兒一直瞞著她。” “這事兒你覺得嚴重嗎?” “我覺得婚姻里隱瞞和撒謊還是挺嚴重的。” “那至于到離婚的地步嗎?” “我希望……不至于。” “那不就得了,你又不是出軌、家暴、賭博,又不是犯這種原則性的錯誤,弟妹不至于非離這個婚不可,更不至于要你把房子給她,你認識她這么多年她是不是這種貪慕錢財的人你不清楚嗎?” 尹迦丞抬頭看了眼陸聽南,然后環視四周零零散散的幾桌客人,訥訥地回答:“她不是。” “那不就結案了嗎?人家就是故意要獅子大開口,讓你不愿意簽這個字,逼你去哄她,去賠禮道歉,去痛哭流涕說你不能沒有她,這你都不明白?” 尹迦丞手里握著杯子,舉到唇邊半天也沒有要喝下去的意思,陸聽南看不過,舉杯和他的碰上,說:“你聽我的,一會兒喝得半醉,去找弟妹賠禮道歉,你說你這陣子心思全放在醫院里,她受冷落了本來就委屈,又突然知道你瞞著她要出國一年,你們兩個結婚才剛滿一年呢,剛習慣彼此你就當她一個人孤枕難眠,她可不是越想越氣越想越氣,然后沖你發飆了么。” “我看你上次從車上摔下來那下,磕的不是什么尾椎骨,分明是把腦子磕出毛病了,這么簡單的道理你都想不到,真是個大直男。” 尹迦丞還在分析陸聽南這話里的邏輯,眼睛看著樂隊登臺演唱,拉開晚間熱鬧的序幕。 上一次在這里,尹迦丞登臺唱了一首歌送給鐘婧,她迷迷糊糊喝了許多酒,一張臉紅撲撲地坐在臺下鼓掌,等他朝她走過去的時候,她就仰頭拉著他親吻。 那天的一切他都記憶猶新,包括她說的那三個字,就像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難才取到的經書,讓他深感從前所有的苦難都是值得的,讓他倍感幸福。 所以別扯什么感情破裂,他們之間的感情才不可能破裂,他尹迦丞別的本事沒有,一雙手不知道縫合過多少次,就不信他縫補不好這回兩人之間的嫌隙。 不僅要縫好,他要牢牢把他們釘在一起才好呢。 “別喝了,再喝你就真要醉了。”陸聽南攔住他準備繼續開酒的動作,招來侍應生要結賬。 尹迦丞搶過去買單,說:“這里的老板是傅律師的朋友,來這里消費酒水半價,鐘婧之前說這個主唱唱歌好聽,你覺得呢?” “搞了半天是在這兒睹人思人啊,我就說你這破天荒地找我出來喝酒是為什么,從前宅得我都懷疑你是哪個仙人在渡劫,現在總算是有一點凡夫俗子的感覺了。”陸聽南沒回答他的傻瓜問題,送給他白眼一對。 凡人結了賬,自嘲:“凡人就不需要渡劫了嗎?凡人也要渡劫 陸聽南朝他豎起大拇指:“別再非主流了,我沒喝多都要吐了大哥,您能不能回歸從前無欲無求似神仙的狀態?” 冬天喝酒要去那種酒館,圍著爐子說話談心,吃些下酒菜,喝酒才叫舒服。 他們今天喝的這頓是悶酒,喝完不暖和也就算了,出了門風一吹人腦袋都發麻,尹迦丞不小心臺階踩了個空,幸好反應快沒摔倒,否則這剛痊愈的尾椎骨極有可能要真的骨裂。 踉蹌著抬頭,尹迦丞看見高高聳立的led廣告牌上明艷的女星,指給陸聽南看。 陸聽南不明所以,說:“好像是今年最火的女明星之一,之前看過她演的電影,確實漂亮演技還好,估計這一條廣告的代言費就能買你一套房子了。” “切,”尹迦丞不屑,“什么當紅女明星,壓根兒就沒有我老婆好看。” “好看你倒是現在去追回來呀,在這兒跟我面前深情表白有什么用?” 尹迦丞愣了愣,真想去把人追回來。 人頂著風往路邊走,招手要攔車。 車子還沒來,他人又泄下氣來,轉身看著陸聽南,面色凝重。 他看著面前寬敞的馬路,想起來早上在民政局門口,她最后說的那句話。 “尹迦丞,三十天后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說不來誰是孫子。”鐘婧面無表情,像是刑府辦案的大人當頭丟下行刑令,要他午時一刻立即被拉去斬首示眾。 “我去了就能把她追回來嗎?”尹迦丞忽然不自信了,他沒有什么感情方面的天分,怕又藥不對癥。 陸聽南耐心喪盡,拍了拍他不知是笑還是哭的臉,潑他涼水:“還老婆呢,現在是你前妻了吧?再漂亮也和你沒關系了,你可別去追她,你就和她離,然后繼續一往無前地去援外,等一年以后回來再看著她和別人甜甜蜜蜜,到手你別再找我陪你喝酒,我一點兒不同情你。” “……”尹迦丞苦笑:“如果就這樣離了,那我暗戀她的那八年,算什么?” 陸聽南伸手替他攔了輛車,問他:“到底去哪?” “你要是一直這么畏首畏尾,同學的時候你不敢追,同校的時候你也不敢追,現在都名正言順是你戶口本上面的配偶了你還不敢追,那你那八年,就算你活該!” 尹迦丞怔怔地被他推進車里,補充道:“不止八年,真的算下來,中間我心里只有工作的那幾年,也都沒有死心過。” 陸聽南把他死命往更里面推,自己的長腿也邁進來,說:“八年還是十八年都不是最重要的,以前的那些年你已經回不去了,重要的是以后的年年歲歲。你不是一直后悔當初沒有開口表白嗎?既然你都已經知道她喜歡別人是個誤會,你就更應該后悔當初沒了解清楚就默然退出,你尹迦丞是什么偶像劇男二啊,這么喜歡演苦情戲?” 尹迦丞苦瓜表情看過來,終于開口,說:“去外灘壹號院。” 作者有話說: 鐘婧:打了一天的噴嚏,我不會是陽了吧? 陸聽南:你老公一會兒罵你心狠,一會兒夸你好看的,他比新冠病毒還毒。 ps:外灘壹號院是傅芮喬的豪宅。 第54章 愛過 ◎陸聽南回家睡覺,尹迦丞回家寫小作文。◎ 尹迦丞到壹號院的時候, 鐘婧和傅芮喬前腳剛走。 門鈴按得呼呼響,愣是沒有人來應。 陸聽南比他還著急,問他:“這個點人家兩個人會去哪了你知道嗎?” 尹迦丞搖頭:“我不確定鐘婧是不是在這兒, 我就是想過來碰碰運氣。” “服了,弟妹搬出去住在哪里你都不清楚?” “側面打探了一下, 她沒回娘家, 也沒聲張我們離婚的事情, 我不敢直截了當地問,擔心她mama看出來什么。” 陸聽南攤手:“我說什么來著,她要是真想離, 根本就沒必要瞞著老人, 我猜她就是想給你些苦頭吃吃,畢竟你喜歡人家這么多年,追也沒追一天, 就把人拐走了。現在結婚才一年就要為了工作拋棄她, 換位思考一下弟妹生氣也不無道理。” 尹迦丞落寞地轉身, 在壹號院門口各自打車回家。 陸聽南回家睡覺, 尹迦丞回家寫小作文。 - 傅芮喬大半夜拉著鐘婧去百老匯大廈開了間套房,洗過澡躺在松軟的大床上,傅芮喬哪壺沒開提哪壺:“葉慧貞這些年一直待在國外,這種專門接待外賓的酒店,尹迦丞倒是會挑。” 鐘婧剛吹完頭發, 人裹著浴袍看窗外的江景,說:“明明在你家客廳就能看到的景色, 非得花兩千多來討這種晦氣。” “主要是你發現的太晚了, 現在取證太困難, 我只能先帶你來實地感受一下, 這樣的江景套房,你覺得尹迦丞有沒有可能就是自己住一晚,然后什么事情都沒干?” 鐘婧把頭發細細梳順,“你覺得可能嗎?” “那你說你都不在家了,他為什么不直接把人帶到家里去呢,艾莉和世賢的劇情多刺激啊?” “我們家門口有監控,會留下證據的,他又不傻。” “房子你就別想了,他拖著不簽離婚協議,本來就不愿意離,你再給他財產分割割這么一大塊出去,他更加不會愿意離婚了,那天和你去民政局估計就是探你口風,看你有多少證據。” “他這事兒做的挺干凈的,你沒有證據,就算起訴離婚也拿不到多少錢,而且到時候如果尹迦丞還不同意離婚,法院很有可能會以‘感情尚未破裂’為由駁回你的離婚訴求。” 傅芮喬從軟榻上起來,雙腿盤著,開始給鐘婧普法。 鐘婧不滿:“感情破沒破裂不是當事人說了算嗎?法院這么強硬嗎?” “通常第一次起訴離婚,雙方都不存在重要過錯,法院都不會直接準予離婚,這就是為什么現在都在說離婚成本高,離婚冷靜期是時間成本,起訴離婚難是精力成本,總之,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那你還是別結婚了,喬喬。”鐘婧視線從窗外收回來,去看傅芮喬。 她目光柔和,脖頸和浴袍一樣的雪白,于身下的白色床品快融為一體。 “結婚容易離婚難,光是財產分割就夠麻煩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一張結婚證呢?”傅芮喬若有所思,說:“上次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我兩側輸卵管粘連,這種情況是很典型的不孕癥,剛好我也不想要孩子,如此一來就更沒必要結婚了。” 鐘婧皺眉:“如果實在這樣,你爸不是又要擔心以后家財萬貫由誰繼承了么?” “我多揮霍揮霍,全部花干凈不就好了?實在不行留給我干女兒。”傅芮喬輕拍腦門兒,說:“如果財產方面你要求可以降低,婚肯定還是可以離得掉的,就是很耗時間,你起訴離婚等法院宣判,然后再等分居一年后再次上訴,法院一般就會判決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