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心中五味雜陳。 人生活到十五歲,那是鐘婧第一次收到生日禮物。 鐘雅茹女士在懷孕八個多月的時候意外發現馮漢清出軌的事兒,一個人氣勢洶洶挺著孕肚去酒店捉jian,結果動了胎氣早產,母女倆在鬼門關前走了驚險一遭。 鐘雅茹女中豪杰,自此視男人如糞土,出了月子便和馮漢清換了離婚證,從此做起單親母親,獨立又自強。 只唯獨一點,那天親眼目睹馮漢清出軌的畫面太過刺眼,鐘雅茹惡心極了那一天。 因此,鐘婧從來不過生日。 那天是鐘婧生平第一次收到生日禮物,她小心翼翼拾起來塞進抽屜,抽屜里放不下的剩余幾個,鐘婧在課間時都放回了宿舍。 尷尬是面對一眾同學的,四下無人時,鐘婧看著那些很難相信是男孩子送的禮物,心里卻是從未有過的溫暖。 鐘婧大概知道送禮物的人是誰。 因為她的秘密,只有一個人知道。 時隔十五年,鐘婧終于找到機會為當年的自己申辯,她撥了撥頸前的頭發,撩至身后,說:“當年那是個誤會。” “誤會……你指的是什么?” 鐘婧側身看向尹迦丞,雖只有一瞬,但還是與他對視了一眼,意外看見他因為緊張而抿住的唇。 鐘婧突然覺得有趣,從前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尹迦丞總是一副正經嚴肅的表情,雖體貼紳士挑不出一點錯處來,但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生氣。 像個被寫好程序的機器人,總是在扮演一個完美男友的角色。 現下竟然會緊張,鐘婧頓覺有趣。 明知不是卻故意問他:“尹迦丞,好好的你緊張什么?難不成……你也是其中一個?” 作者有話說: 猜猜看尹迦丞撤回的那條消息是什么 第5章 領證 ◎“尹迦丞,你干嘛?”“求婚。”◎ 不知是不是故意為之,鐘婧的甲殼蟲送去保養的那一周,尹迦丞回閔行父母家住了幾天,每天早上去上班時順路過來接她,不僅省去她擠地鐵的時間,就連早飯也會提前買好。 尹迦丞父母家離七寶中學很近,那里有家熗餅是鐘婧的最愛。 疫情期間,經雙方友好協商,鐘婧和尹迦丞先訂婚、領證,等疫情好轉再考慮婚禮事宜。 鐘婧稀里糊涂,人就已經在和尹迦丞去民政局的路上了。 路上突然間想起什么,低頭去看自己左手中指上的那枚鉆戒,抱怨:“尹迦丞,你都沒有好好花心思向我求個婚。” 這枚戒指,是在某一天尹迦丞送她去上班的路上,等一個紅綠燈的時候他給她套上的。 - 早高峰的十字路口有些堵,鐘婧靠在椅背上打瞌睡,太陽慢慢爬上來照在她臉頰上。 尹迦丞微微開了小半的車窗,鐘婧瞇著眼睛要去看窗外,被忽然而至的尹迦丞的花灰色圍巾擋住視線。 他把自己先前摘下來的圍巾展開疊成方形,掛在車窗上,然后重新按下啟動鍵關窗,圍巾被牢牢卡在窗戶上,遮擋住那半米陽光。 鐘婧驚訝于他的細致,看他胸口擋在自己面前附身掛完圍巾要撤回去的動作,愣了愣。 車里開了暖氣,尹迦丞外套脫下來放在后排,此時穿一件白色菱格毛衣,潔白到不像是洗衣機能洗出的干凈。 呼吸在這一刻突然停滯,鐘婧聽見他說:“冬天的陽光不算炙熱,但紫外線很強。” 鐘婧點頭,情不自禁發問:“尹迦丞,你們醫院,肯定很多女孩子吃你這一套吧?” 他反應很平淡,像醫生對來看診的病人,直言:“我在醫院只照顧病人,不照顧同事。” “哦~”鐘婧伸手去擋住尹迦丞快要貼到她臉的下顎,正要說后面半句,就被后者捉了手去套上了那枚戒指。 鉆石的折射率是2.417,反射率是0.044,強光照射在鉆石上會讓這顆細小的石頭瞬間變得光彩奪目。 明明尹迦丞在這之前擋住了陽光。 但不知為何,鐘婧還是被這枚戒指閃到了眼睛。 大概是因為……它真的有點太大了。 尤其鐘婧手指纖細,鉆戒套上去就會顯得鉆石更大。 鐘婧呆住,“尹迦丞,你干嘛?” 他依舊淡然,薄唇微啟:“求婚。” “我要是不答應呢?” “你得答應。” “怎么呢?” 不等他開口,后面的車鳴笛催促,鐘婧抬頭看見紅燈變綠,催他:“綠燈了。” 尹迦丞不慌不忙,對身后的鳴笛聲聽而不聞。 鐘婧閉眼,咬唇:“尹迦丞,我要遲到了!” “嫁給我。”他還是不給她否定的選項,看著后面的車越過他們駛離,鐘婧隱約聽見對方司機在經過時的那一句謾罵,綠燈只剩下最后的幾秒。 她投降,“行行行,你先開車!” 然后立馬掏出手機給傅芮喬發微信。 草莓小櫻:【無語.jpg】 知世大小姐:【地鐵坐過站了?】 草莓小櫻:【被求婚了。】 知世大小姐:【凡爾賽?】 草莓小櫻:【他強娶強嫁!】 說著發過去一張左手戴著鉆戒的照片,沒有什么構圖美感,但……很顯鉆大。 知世大小姐:【我去!這是幾克拉?】 草莓小櫻:【晚上去你家詳談。】 知世大小姐:【嘖嘖嘖,不情愿的話我幫你嫁,感覺這尹醫生人還挺不錯。】 草莓小櫻:【膚淺。】 于是莫名其妙,就被這個男人一路拐到民政局。 而在鐘婧的記憶里,那就是很平常的一個早晨,沒有鮮花和蠟燭,也沒有單膝跪地和親朋好友的見證,所以根本談不上浪漫和花心思。 - 鐘婧總覺得那天的求婚少了些什么。 這種感覺,在相親那天回家的那個十字路口她也同樣有過。 那時候尹迦丞說:“鐘婧,從這條斑馬線開始,以后讓我陪著你吧。” 也不是那句“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做一種沒法去驗證的假設,也許他換另一種方式問她,鐘婧在那一刻也不會輕易點頭。 鐘婧善于換位思考,很快她就替尹迦丞想到了一個十分合理的理由,同樣母胎單身三十年的他,興許也是對這種rou麻的話羞于啟齒,況且……他們以相親的形式走到一起,也實在和這些浪漫的場景不太搭。 鐘婧確定自己對尹迦丞這個人是有好感的,但實在談不上喜歡。 他太無趣了,一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 鐘婧喜歡幽默風趣的男人。 所以現實里能說上話的交集里,異性也只有和她一樣性格活潑開朗的。 鐘婧沒有感情經驗,醫生工作忙碌所以圈子也小,平時除了和傅芮喬一起聊聊閑逛逛街,最大的愛好就是在家里追劇。 她鐘愛一切浪漫的甜蜜的愛情劇……以及懸疑恐怖劇。 嗯,完全是兩個極端。 對此,鐘婧的解釋是,精神科工作太過壓抑,她手底下的患者總是讓她心生憐憫的同時,又對命運的不平感到無奈。 她常說:精神科的病房是上帝開在人間的“天堂度假村”。 而鐘婧每天要做的工作就是 周檀有一次逗她開心,說小侯在病房里畫畫,他畫的天使長發飄飄,護士問她畫的是誰,他:“是鐘醫生。” 護士問他:“為什么是鐘醫生?” 小侯靦腆一笑,“因為……她每次出現的時候總是閃閃發光的。” 鐘婧若有所思地笑,說:“等將來我們小侯病好了長大了,一定會是一個很討女孩子喜歡的暖男。” 鐘婧喜歡聽好聽的話,也喜歡被夸,無論是在醫院里還是在生活中。 小侯全名侯翊笙,是一名年齡十二歲的兒童精神病患者。 小侯是夏末的時候第一次來醫院看診,那時候鐘婧在門診時還未曾發現他病情的惡化,直到后來他第二次來看診,mama把他支開,大段大段地向她描述小侯這十年以來的“不正常”行為。 聽完小侯mama的描述,鐘婧第一反應想到的是弗朗索瓦茲·多爾多的那本《多米尼克個案》,但小侯的臨床癥狀明顯比多米尼克還要嚴重,他無法控制生理上的大小便,甚至會在父親不在家時試圖掐死自己的meimei、猥/褻母親。 鐘婧從醫五年,這是她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病例。 鐘婧找來汪南生教授一起坐診,最后得出結論收治侯翊笙小朋友入院治療。 《三字經》的第一句就是“人之初,性本善”,可小侯mama說他生下來就是個“魔鬼”。 汪南生教授指正她:“他不是生下來就是‘魔鬼’的,他是在meimei出生以后才開始顯露異常的,meimei的出生也許就是誘發他精神分裂的原因。” 現下小侯住院已經快兩個月,病情大有好轉,如今已經可以一個人在病房里畫畫讀書,約莫再觀察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進行保守治療了。 鐘婧相信,小侯將來有一天也會變得像多米尼克一樣厲害,他喜歡畫畫,并且畫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