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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七X在線閱讀 - 瓜熟弟落(十四)八月節(jié)街邊遇故人,中秋夜

瓜熟弟落(十四)八月節(jié)街邊遇故人,中秋夜

    一轉(zhuǎn)眼就到了八月節(jié),正是秋高氣爽,營里放了假,姐弟也有機(jī)會出去走走。

    二人都換了新裝,譚潔穿一身水藍(lán)湖紋馬褂,搭灰藍(lán)披肩,梅娣則穿新裁的白色西服鵝黃背心,兩個都戴了禮帽和墨鏡,小心謹(jǐn)慎,生怕旁人認(rèn)出。

    梅娣也剪短了頭發(fā),留一條極細(xì)的發(fā)辮藏在領(lǐng)子里,手拽一條絹?zhàn)诱诳冢硪恢皇謹(jǐn)v著他姐往五大道去。

    集市也開了,街邊擺了小吃和各式各樣的兔兒爺兔兒奶奶,旁邊還有新鮮出爐的天津麻花和狗不理包子。

    姐弟一路瞧著新奇,穿過集市,進(jìn)了有名的“祥和餑餑鋪”,里頭排了不少人,都是沖了那天津著名的“老八件”去的。

    據(jù)說是這鋪?zhàn)拥漠?dāng)家正是當(dāng)年在紫禁城給貴人們做宮廷點(diǎn)心的師傅,手藝傳出來,流落民間,久了就傳出這“老八件”的名聲,其實(shí)就是些用山楂、玫瑰、青梅、白糖、豆沙、棗泥、椒鹽、葡萄干等八種餡心做成各種各樣形狀的點(diǎn)心,有做成棗花、福字、祿字、壽字、喜字餅的,也有做成卷酥、核桃酥、蠟餅、燈籠酥的,任君挑選,種類太多,索性取個虛數(shù)裝一盒統(tǒng)稱“老八件兒”

    姐弟挑了兩盒又買了兩盒月餅,從鋪?zhàn)永锍鰜恚瑫r(shí)間還早,就在旁邊喝了碗油茶。

    這天氣,不熱不冷,兩個人又少有這般輕松自在的時(shí)光,并在一處,談笑悠閑,姐弟情深亦如一對兒情侶。

    正說著話,梅娣目光定在對面賣古董的攤主身上,那人也古怪,小黑眼睛提溜轉(zhuǎn),一會兒看看他一會兒看看譚潔,忽然裂開嘴笑,露出一口黃牙,臉枯如樹皮。

    梅娣皺了皺眉,扭過頭去,又扭回來,沒再去看那人卻知那人還盯著自己,終于忍不住,側(cè)頭對譚潔小聲說:“姐,你看對面那人怎么總看咱們?”

    譚潔警覺,瞪起眼睛,犀利一瞥,與對面的人正對了目光,頭皮一麻,立刻起身,領(lǐng)了梅娣就起身走。

    “哎,姐……怎么……”

    走得遠(yuǎn)了,跳上一輛黃包車,二人急匆匆離開人密是非地。

    梅娣回頭望了望,也不見有什么人跟過來,便忐忑問譚潔:“那個人你認(rèn)識?”

    譚潔面無表情答:“不僅我認(rèn)識,你也認(rèn)識。”

    “是誰?”

    “當(dāng)年在北平領(lǐng)我們變西洋戲法的丁四兒你可還有印象?”

    梅娣一怔,驚呼:“怎么是他?!他怎么跑到這里來?”

    譚潔心下也有點(diǎn)慌亂,雖不知這廝怎么混跡天津來,但總有種不安感,因?yàn)橐灰娭@人便想起了當(dāng)日贖買二人的嚴(yán)釧,雖不篤定二人是否還有交情來往,但至少剛才那一幕,這丁四兒是認(rèn)出來了他們,而他們又背著命案,雖然官已不究,但人們未必健忘,畢竟前幾個月警署還大張旗鼓地懸賞抓人呢。

    “不管怎么說,此地亦不是我們久留之地,今日見了袁賀平,看他到底要我們下一步怎么做……”

    她盡力思考個計(jì)劃,可此時(shí)此刻,左右不在掌控,亂世之中,人若浮萍,依附哪里便去哪里,沒的選,沒的逃。

    ……

    且說那邊袁府,今日也熱鬧了,來了不少復(fù)興社的骨干將領(lǐng)和社員,陸鐸也來了,攜了夫人一起赴宴,他夫人新做了頭發(fā),燙了大卷,水綠刺繡旗袍,不大說話,但手臂一直吊攀在陸鐸胳膊上。

    袁安琪正幫著父親招待,一回頭見那二人親密依偎,撇撇嘴,順手拿過一杯威士忌,走到院子外面的游廊上去喝,正好躲了她父親的視線。

    肚里沒食,這會兒又灌進(jìn)去一大杯烈酒,她又不常喝,酒量淺,自然很快微醺,剛站起來轉(zhuǎn)身回屋,腳下鞋子高,一級臺階踩空,往后一挫,倒是跌進(jìn)一個人溫軟的懷里,她回頭一瞧,竟貼著個英俊男子的面,心里一慌,忙站起來,推開他:“你放手!”

    “小姐,抱歉,我是看您要跌倒,本能上前幫忙,如有冒犯還請海涵。”

    袁安琪見眼前這人談吐不俗,再定睛看,他身后似乎還跟著個男子,脫了帽倒露出張女人臉——細(xì)眉紅唇,明眸白臉,袁安琪不禁再回看眼前人,不覺驚詫自己是否看花了眼?

    這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是個男人還是個女人?

    “哈哈,你們姐弟倆來了?”袁賀平的聲音從后頭傳來,袁安琪一驚,把手里的杯子直接遞到跟前的人手里,背過身整理頭發(fā)衣服——她今天穿得也格外艷麗,中國式紅旗袍,繡金線鳳凰,掐腰收領(lǐng),把個身?xiàng)l襯得凹凸有致,玲瓏曼妙。

    “你在這做什么?”袁賀平走過來,皺眉看袁安琪,后者垂頭立刻道一句:“我去下Lady’s.”

    溜得倒是快,袁賀平也不想深究,只是目光落到譚潔手里的杯子,忽然明白什么,再想找人,袁安琪早沒影了。

    袁賀平只好先把兩位請進(jìn)去,又命傭人把禮品收下,再把姐弟二人帶到內(nèi)堂中與人介紹——

    “這兩位就是我近找的兩位良才,會唱會武,還能使槍,是復(fù)興社的后備軍……”

    頭一回聽到袁賀平這么介紹,尤其認(rèn)識二位的營中將領(lǐng)也不吝添了些美詞,不一會兒,譚潔和梅娣不由地就被眾人捧得飄飄然。

    陸鐸同二人敬酒:“早就聽聞你們姐弟唱功深厚,武藝超強(qiáng),頗有當(dāng)今梅瀾之風(fēng)采,詠春之拳法,槍法又神準(zhǔn),短短幾個月便練就一手神槍,還真是我們復(fù)興社難得的人才!”

    梅娣從來沒喝過這紅葡萄酒,甜郁酒精又有這番盛贊催化,臉頰粉瑩,眼神也柔順許多:“過獎了,陸少校!我們也只是賣個手藝混口飯罷了。”

    譚潔在旁邊輕輕拉他袖子:“你別喝了,當(dāng)心醉了。”

    陸鐸視線移到旁邊譚潔臉上,笑了:“都說這孿生龍鳳最難得,更難得的是一雙龍鳳出落得這般出眾,連璧生輝,氣質(zhì)不凡,jiejie有玉樹之風(fēng),弟弟又有珠玉之貌,真是讓近身的人都有種自慚形穢之感!”

    “哈哈,您真是太會說了,陸少校!”   譚潔哪聽過這般官場阿諛之詞,她多半人生都在練功和練槍、學(xué)戲背詞里,頭一回走到上流社會,手足無措,臉騰地都紅了,只能迎敬又以禮回贊其夫人。

    人都笑起來,氣氛熱絡(luò)不少。

    很快,開了晚宴,在院子里支起長桌一席,擺白色餐巾和玻璃高腳杯,法國藏酒紅醇和西餐盤與刀叉,同時(shí)也擺了一副筷勺,上的也是中西合璧的菜,有牛扒也有香辣蟹,有沙拉也有全家福,有燒鴨也有鵝肝,中間擺月餅花果。

    袁賀平舉杯示敬:“今日承蒙各位厚愛前來同我和愛女共度佳節(jié),我也借此機(jī)會與在座各位共商大計(jì)。袁謀不才,還要依仗各位相助,就先干為敬,也請各位骨干享受美食美酒,同我一道欣賞今日圓月!也祝我們的計(jì)劃圓滿成功。”

    所有人都起立,端酒杯回敬,陸鐸道:“袁司長素日帶我們不薄,也知司長經(jīng)營復(fù)興社辛苦,我們在座盡力為您分憂,也請同僚們齊心協(xié)力,祝袁司長步步高升。”

    “步步高升!”

    所有人飲盡杯中酒,落座開席,袁賀平一抬頭見著袁安琪正撿了個最遠(yuǎn)的位置坐在角落,挨著譚潔坐,整個人都仰到后面去,看不大清,只得回頭囑咐傭人去小姐身邊多多照應(yīng)。

    酒過三巡,袁賀平見氣氛漸熱,便提了話頭:“在座各位可能已經(jīng)知道了,我下個月要去趟上海,這次去呢,主要是看一出戲,這戲呢,還得請各位配合……”他頓了頓,舉杯忽敬對角線的譚潔和梅娣:“尤其有勞二位。”

    譚潔忙端起杯,心里正惦記離開天津的事,這會兒正好來了上海的邀請,立馬應(yīng)道:“袁司長有任務(wù),我們姐弟愿赴湯蹈火!”

    “好!”袁賀平展笑,先喝了半杯,又晃著酒杯緩緩道來:“不過,這次任務(wù)重大,不容有半點(diǎn)紕漏,所以我會派很多人里應(yīng)外合,陸鐸,”   他把目光又投到身旁的人說:“這次還得有勞你安排。”

    陸鐸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角落有個聲音冒出來:“我也去!”

    是袁安琪。

    袁賀平看她整個人坐起來,臉已醉成酡紅,一時(shí)才明白她躲了他老遠(yuǎn)就是為了喝酒,當(dāng)了眾人又不好發(fā)作,只得苦笑一聲:“你要去哪里?”

    “我也要去上海!爸爸!”

    “你去作甚?”

    “我跟著你去轉(zhuǎn)轉(zhuǎn)嘛!”

    袁安琪確實(shí)喝不少,剛剛的威士忌這會兒又混了半瓶葡萄酒,早迷糊了,可上來了酒勁兒還不依不饒:“我不管,我就要去,我要去上海,我要去!”

    生氣歸生氣,終還是心頭rou,袁賀平只得依了她:“好,好,我應(yīng)了你!不過你先回房醒了酒再說,女孩子家喝這么多,像個什么樣子!”

    袁安琪卻賴著不走,眾人也勸——這中秋團(tuán)圓夜,孩子也是高興,喝了盡了興也只這一遭罷了。

    袁賀平只得罷了,袁安琪又纏著旁邊的譚潔鬧起來:“你,你不是會唱嘛,今日良景,還不給大伙兒唱段啊!”

    譚潔謙遜作揖:“今日司長主持,我聽從司長命令。”

    “他聽我的,你還怕掃了他的面不成?還是你技藝不成都是虛的啊?”袁安琪哈哈笑起來,整個人半倒在譚潔身上,胳膊也架在她肩上,離得那么近,酒氣都撲鼻,醉眼迷蒙,這要是不知情的人,還當(dāng)是一個千金小姐同一個男人勾肩搭背地曖昧呢。

    在另一側(cè)的梅娣忽然從座位上站起來,濃密的眉毛,漆亮的眼線,如煙掠過袁安琪,他也醉了,滿眼水光,朦朧又敷衍:“袁小姐這么愛聽曲兒,倒不如我給獻(xiàn)丑一回。”

    袁安琪搶起頭看那人,有一瞬間,又迷亂,這一個,又是哪一個?

    她偏過頭去對著譚潔耳語:“人有千面,而你有萬相。”

    底下人平日里就知曉這姐弟,礙于面子不便點(diǎn)二人唱來,如今趁此佳節(jié),又喝了點(diǎn)酒,就都來了興致和好奇,起哄道:“唱一段,唱一段!”

    來什么,就唱一曲《貴妃醉酒》,我這個真貴妃唱給你個假貴妃!叫你看看什么是這世間的風(fēng)情萬種。

    凄婉幽怨,唱了還要舞,銜杯,臥魚,醉步,扇舞,作盡媚態(tài),沉醉放浪,自賞懷春,酒入愁腸愁更愁!

    梅娣已把這段演繹得無伴奏而自成歌舞,無服飾而自有韻,無濃妝而自柔美,一個男子徹底把個深閨娘娘扮活了,或許他自己就是個娘娘吧,人戲不分,乾坤混亂,旋轉(zhuǎn)旋轉(zhuǎn),甩袖甩袖……

    最后向后跌去,跌進(jìn)他jiejie懷里,眼波含情,喃喃自語:“jiejie啊,人生在世一場夢啊!”

    譚潔承住他,托了他的頭,用冰毛巾敷他臉上的傷,貼到他額頭上,不停撫慰:“好了好了,我們回家了,你剛剛唱得挺好,就是摔了一跤,沒事了沒事了……噓噓,你喝多了,睡一會兒吧。”

    他緊緊摟住jiejie,恐自己還在夢里,緊閉眼睛,不大一會兒,哭了,醉話嚶嚶:”jiejie,你可別被她勾了去!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你別傻,我怎么會。”

    他不信,久久不敢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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