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貧不笑娼
紫紅色的窗簾分列在窗前兩側(cè),均勻的被鉤子掛在靠墻的位置。 露出一層細白的紗布,倘若有風(fēng)的話,吹起來定會蕩起層層白浪,可惜現(xiàn)在冬天,外面的陽光,懶洋洋的照射進來。 并不強烈,但照得整個房間足夠亮堂。 床上躺著個人,背對著窗戶,將頭埋在白色枕頭里,瀑布般的黑發(fā)散在枕頭上,滑而厚重。 幾乎擋住泰半面孔。 挺直的鼻梁,微腫的眼睛和紅唇,還有吹彈可破的皮膚。 顯然,這是個正在熟睡的年輕女子,靜謐的室內(nèi),突兀的響起電話鈴聲,女孩露在被子外面的一截白藕手臂,微不可查的動了動。 隨著鈴聲持續(xù)響起,手指彈了彈。 眉心微蹙,腦袋緩慢的蹭著枕頭。 恨不能將整張臉都藏起來似的,片刻,終于撐起沉重眼皮,失焦的炯子慢慢恢復(fù)神采,她一邊揉了揉眼睛,一邊瞅向聲音來源。 蘋果機放在床頭,固執(zhí)的響著。 田馨的腦袋渾江,好半天才清醒過來,她看著手機,并未動,想著,這個時候誰會來電話? 無論是誰,有夠可惡。 昨天夜里折騰半宿,早晨也沒少遭罪。 酸痛如跗骨之蛆,占據(jù)整個軀體,她連動一下,都渾身難受。 電話的響聲終于停止,女孩微微閉著眼睛,懵懵懂懂的覺得肚子有點餓,扭頭看了看天色。 青白色的天空,綴著幾朵云。 冬日里,如此和煦的陽光還真少見。 本打算再睡一會兒,可電話鈴聲再次響起,田馨無可奈何的嘆氣,雙肘撐在床上,嘗試著爬起來。 被子從身上滑落,露出大片冰肌雪膚。 重點在于腰間的深紅色刺青,紅腫得就像毒瘤。 被單質(zhì)地略硬,刮擦到有點疼,她下意識的去看。 登時雙眼圓睜,鼓起的區(qū)域,字母腫得變形扭曲,看上去丑陋萬分。 女孩兩腮就像吹起皮球似的,兀自生悶氣,很快,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露沮喪,使勁捶打床鋪。 眼圈泛紅得,差點哭出來。 臨了又將眼淚憋回去,哭有什么用?已經(jīng)這樣了? 可眼角還是有點潮,不禁飛快的用手指蹭一下,隨即小心翼翼的爬過去,其間并不順利,身體就像被人抽掉骨頭,渾身癱軟的厲害。 手機屏幕上,閃著父親的字樣。 田馨心虛萬分,她最不想接的電話,除了余師長,便是父母的。 緩緩探出去指尖,將將夠到手機,緊張的舔了舔嘴唇,飛快抓起蘋果機,按下接聽鍵的動作一氣呵成。 “喂!” 女孩的聲音有點沙啞。 那邊覺得蹊蹺,停頓片刻,問道:“馨馨,你的嗓子怎么了?” 田馨下意識干咳兩聲,支支吾吾的說道:“可能昨天吃的太咸,所以齁著了。” 南方人飲食偏于清淡,有的飯店,水準(zhǔn)不行,鹽量拿捏不準(zhǔn)也是有的。 “吃的什么?”父親很家常的問道。 女孩順嘴胡說:“水煮魚。” 那邊釋懷:“難怪,少吃辣椒,對皮膚不好。” 田馨虛應(yīng)一聲。 “今天去4S店了嗎?” 女孩到C市,打的由頭便是買車。 她那輛馬自達還在修理廠,田行長暗地里將賣車的消息散布出去,價格很是公道,已經(jīng)有人來詢價。 就等著,車修完,前來驗貨。 以他們家的條件,隨隨便便買倆中檔車不成問題。 田馨有點慌張,按理說,今天就應(yīng)該去的,可現(xiàn)在還賴在床上,連忙瞄了眼時間,已經(jīng)11點。 這事也不好撒謊,父親追問的話,容易漏出馬腳。 于是道:“沒有啊,準(zhǔn)備下午去。” 父親沒覺得哪里不對,繼續(xù)道:“我都打聽好了,豐田新出了一款SUV很不錯,省油,外觀大氣,發(fā)動機都是進口的。” 田馨打了個哈欠,連忙用手捂住。 “是嗎?多少錢?” “高配的話,不到四十萬。” 田行長介紹的津津有味,想來有點中意。 可車畢竟是女孩使用,還得看她的意思。 “爸,我開二十多萬的車就行了。”車只是代步工具,她喜歡吃,喜歡穿,對車這方面的需要沒那么高。 父親不以為然:“你不用給我省錢,趁你還沒嫁出去,寵著你是應(yīng)該的,若是找了婆家,這事我就不cao心了。” 他半真半假的開玩笑。 這話就像針?biāo)频模偷卮恋叫母C。 田馨覺得她讓父母失望了,嫁人嗎?短時間內(nèi)恐怕沒辦法。 首先得甩掉余師長這張狗皮膏玩,若是被父母知道,她背地里干的這些事,別說出錢買車,不被氣的半死都算好的。 “啊哈……” 不自在的哼笑著,連忙轉(zhuǎn)移話題:“爸,我得收拾下,待會就要出門去看車了,先不跟你聊了,拜拜!” 放下電話,女孩心情頗為沉重。 車是沒必要買的,去北京后,誰開呢? 女孩坐在床上,講電話的功夫,便感覺腰酸背痛的厲害,只得小心翼翼歪著靠在床頭。 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想起身,可力不從心。 末了,拿起床頭電話,給餐廳打過去。 不知是何緣故,那邊沒人接聽,不得已,給客房撥過去。 對方來得倒是快,女孩身體不便,高聲喊了句請進,房門被電子鑰匙刷開后,走進來個四十多歲的婦女。 對于這間房,女人印象深刻。 充滿麝香味道的房間,重新打掃的時候,浴室里還有嘩嘩的水聲。 那是女人事后在洗澡,男人看上去頗為周正威武,忙里偷閑的瞄了眼,看模樣跟自己年齡相仿。 可同人不同命,住得起三星酒店,想來也有點閑錢。 不像她們一家,都是工薪階層,丈夫是快遞員,每天早出晚歸,風(fēng)里雨里的騎著摩托,大街小巷亂竄。 存在安全隱患不說,工資也沒多少。 而她呢,每天面對著素白的房間,不停的收拾。 枯燥無味的令人惱火,唯一放松的時刻,便是下午,房間收拾齊整,在布草間扯閑話。 賓館不缺風(fēng)花雪月軼事。 說來說去,還是那些個彎彎繞繞。 可每每談起來,仍然津津樂道。 女孩沒穿衣服,光裸著肩頭,胸前的乳溝很深,被子下的奶子鼓溜溜的,任誰都會多看兩眼。 這還不算什么,脖頸上的紅印子有點醒目,一看便知是被人嘬出來的。 她倒毫無所覺,雙眼微腫,寡白的面孔,五官還算精致,只是眉宇間帶著幾絲哀愁。 莫不是個第三者,為情所苦嗎?她的八卦之魂開始燃燒,臆想出最狗血的橋段。 “你們餐廳怎么回事?沒人接電話,客人點餐,打了十來個電話,都沒人應(yīng),是要餓死誰嗎?” 田馨見不得對方鬼鬼祟祟的目光。 原本她礙于情面,不想叫人過來,可肚子太餓,再加上這通電話,搞得心情愈發(fā)煩躁,便有點天不怕地不怕的沖動。 誰認識她呢,誰又管的了她呢? 房嫂被她兇得臉色一變,雖說脾氣不太好,這些年什么樣的顧客沒見過,所以客氣的回道:“您別生氣,想吃什么,告訴我,我親自給您下單。” 女孩并不是刁蠻無理的人,聽聞此言。 火氣消下去,她也沒想拿她撒氣,只不過對方的目光有點無禮。 雖說餓,卻沒什么胃口,吃飯只是用來打發(fā)時間罷了,思忖片刻道:“我昨天看你們餐廳,有蟹黃粥,再來兩盤清淡小菜。” 房嫂張了張嘴,本想說什么,末了,還是來到床頭柜前,拿起銘牌。 遞給女孩道:“女士,您看看要什么小菜?” 田馨隨意點兩個,抬手接菜牌的剎那,圍在胸的被子略松,險些走光,殷紅色的奶頭,一閃而過。 房嫂抿了抿嘴角,疑心其下半身啥也沒穿。 “快點,別弄的太咸,回頭記在房間帳上。”女孩將銘牌丟在一旁。 連正眼都沒瞧對方,自顧自的說道。 入住時,有四百多的押金,足夠支付餐費。 房嫂從她的眉目間瞧出不耐煩,連忙答應(yīng)一聲,一溜煙的走掉,出門時,恰好遇到正在打掃的另一個房嫂。 登時拉下臉面,做出慪氣模樣。 對方目瞪口呆,逮住她往旁邊拉,回頭往后瞧瞧住客的房門。 壓低聲音道:“你這是怎么了?” 房嫂撇了撇嘴角:“長得好看,偏偏沒教養(yǎng)。” 對方聽得云里霧里,拉著她的衣角道:“是不是508的客人?” 房嫂點點頭,眼見著同事,神叨叨的四處看了看,輕聲道:“不瞞你說,早晨的時候,他們房間的動靜很大,我在隔壁收拾,聽得……咦……都替他們臊得謊。” 賓館是輪班制,昨天晚上房嫂輪值這層。 到了早晨,她在布草間,負責(zé)接聽客人電話,而同事則接管她的工作。 所以兩人八卦的湊到一起,都有話說。 “你說他們是夫妻嗎?” 房嫂笑得猥瑣:“我覺得肯定不是,他們一準(zhǔn)那種關(guān)系。” 隨即說出自己獨到見解:“你想啊,真要是夫妻,昨天做得那么激烈,早晨又做?這么急迫嗎?” 兩人心有靈犀的相視力一笑。 接著又悻悻然的感嘆:現(xiàn)在就是這個社會,笑貧不笑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