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尷不尬
廚房朝著屋后,看不到院子里的情形。 時間緊迫,又要忙著做飯,又要注意余師長是否回家,還在第一時間跑出去迎接,這是個積極的信號。 既然對方已然做出姿態,那么見好就收。 還有個把月就過年,無論有天大的事,也得先放下,什么也沒年節重要。 一年之計,在于春,春節是重中之重,只有過好了年節,才能有更好的心情迎接明年,否則堵心的話,真是不美。 所以女人有點走神,做菜也是馬馬虎虎,還想親力親為。 母親看在眼中,直搖頭,多數活計都接過去,就怕她搞砸了好東西,實在看不下去眼,便推著她進客廳等。 女人自然不肯的,那太過明顯。 她拉不下面子,在忙碌的時候,也不忘記注意身上這套體面的衣服。 余師長的吉普停下來時,便看到女人從屋里走出來,身穿著耦合色的套裝,打眼那么一瞧,陌生得令其眼拙。 認不出這是哪家的親戚或者朋友。 及至定睛細看,才發覺是妻子變換發型和衣著。 只是耦合色著實不適合她,其臉色微黃,合著微紫的顏色,看起來有點不倫不類,總之不太漂亮。 至于頭發起碼這腦袋大了一圈。 合該就是不順眼,但也不能明說,盡量柔和臉部線條,畢竟對方滿臉堆笑的走過來,嘴里說道:“回來了” 余師長利落的跨下吉普,微微頷首,算是應聲。 扭頭便往后備箱走去,打開后,捧出一箱子蘋果。 “怎么買這么多家里還有哩。”女人伸手,又縮回去。 箱子有點重,也不是她該干的活計。 何況衣服這么漂亮弄臟了,得不償失。 上次表弟來,不僅買了海鮮,還有水果,只是也吃得差不多了。 男人不答反問道:“我記得靜靜最喜歡柿子餅,后面還有一小箱,是我特地買的,至于媽喜歡吃的梨,沒那個品種了,等過兩天,我再去看看。” 余師長自顧自的說著,邁步朝前走。 女人想跟上去,又不得不回頭去拿柿子餅。 沒多少重量,她抱起來,姿勢有點別扭。 兩人一前一后進來,老太太扎著圍裙,從廚房里出來,熱情的招呼女婿,等會就能吃飯,看著和氣,都能溢出皺巴巴的臉面。 男人盡量放平心緒,實際上這般見外,還是有點不習慣。 搞得不像一家人,反而更像來過來竄門的貴客,的確,一段時間的冷站,將原本的親情沖淡不少。 只不過都在盡量修復這種關系。 女人站在其身旁,兩手交握,為剛才能引起對方的注意而竊喜,自以為是的判定,男人是喜歡她的變化。 嘴里柔聲道:“你剛回來,我去給你泡壺茶,飯菜馬上就好。” 余師長有那么點負罪感,剛才回程,他滿腦子想的都是田馨。 可也負罪的有限,扭頭淡淡道:“你別忙了,我不渴,我先上去換件衣服。” 女人滿面紅光,將她臉上的枯黃驅散不少,嘴角不自然的翹起:“你,你這次出差衣服肯定臟了,晚上我給你洗洗。” 余師長有點受不了,眼神黝黑,深深的看她一眼。 “不用了,我自己會洗。”說著,頭也不回的往樓梯方向走。 女人嘴角的笑意微僵,有點反應不過來。 以前他的衣服都是她洗的,怎么出差回來,連衣服都不讓自己洗 這令其難免多想這是拒絕的意思嗎 女人臉上的紅暈登時消失的一干二凈,焦心的黃漫延上來。 接著輕不可聞的發出嘆氣,也許是被對方聽到了,男人的腳步微頓,邊走邊回頭道:“明天,你休息吧” 周末分兩天。 女人不明所以,連忙收斂心緒。 男人扭頭駐足,思忖片刻道:“明天晚上別做飯,出去吃頓燒烤吧。” 頓了頓話語道:“孩子喜歡吃。” 他知道自己的表現有點差勁,可就是不想對方碰自己的東西。 有一道無形的墻,隔絕在兩人之間,好似隔著汪洋大海,不肯逾越半步。 眼見著妻子,因為自己的一點決定,露出會心的笑意,余師長越發的不自在,逃也似的沖向樓梯。 他不想面對她,看到她,因為其是合法妻子。 更像一面道德審判的鏡子,起初,兩人爭吵,其擺出那副理直氣壯,站在道德制高點,怨恨的模樣,令其心生冷硬。 可如今對自己好點,就另當別論。 其越是善良退讓,余師長越發的發省自己的所作所為。 他的本質是好的,只是鬼迷心竅,不對,是情迷心竅,情不自禁,也不想控制,如今卻是有點理虧。 不過,就算再怎么樣,也捍動不了,田馨在其心目中的地位。 還是那句話,兩個女人,位置是不一樣的,不能相提并論,她是她,也只能是她。 余師長進屋后,換了件衣服,稍微厚點的羊毛衫,卻不是女人給買的,而是自己逛街親自挑選的。 前面比較素雅,沒什么圖案,單單是袖口的位置有人工織的竹葉。 看上去很有意思,很特別。 在客房坐了一會兒,順手給自己燒了壺熱水,準備泡茶,便聽到敲門聲,男人輕聲讓其進來。 門推開后,女人手里捧著茶壺,笑盈盈的走到桌子前面。 眼見著冒著熱氣的電水壺,故作不經意的提起:“以前都是我幫你泡的,你喜歡喝的鐵觀音。” 說著拿起茶杯,倒了杯水遞過去。 男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末了,還是遲疑著接住,他不喜歡她這么主動,這種熱情。 兩人之前的相處,相敬如賓,很是自然,如今的一切,顯然過了頭。 余師長邊喝邊道:“我最近有點上火,不想喝鐵觀音,還是綠茶適合我,你也別忙了。” 這是變著法的拒絕。 男人一方面是順從本心,另外就是不想妻子這么黏糊,真要發生點什么,就對不起田馨,實際上也清楚,能發生什么 即使對方脫光衣服,他也硬不起來。 身體的背叛不要緊,更致命的是心,死心塌地。 “哦” 女人的臉上青白交加。 聽出點端了,但不愿意承認罷了。 自欺欺人的認為,他單單是字面的意思。 “我幫你換一壺吧” 余師長連忙攔住:“不用。” 接著,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往外面走:“飯是不是已經做好了” 女人本想上來,跟他說點心里話,沒成想,呆不到兩分鐘,這人就往外面奔,只得跟上去。 “好了” “那就別讓媽等著。” 兩人一起下樓,老太太正在擺弄碗筷。 余靜不知何時回來的,大搖大擺的坐在桌子前面,手里捏著排骨,很沒規矩的,往嘴里塞,看到男人,登時一愣。 排骨要送不送的模樣,很是搞笑。 余師長也跟著笑,覺得一家人真是生分。 連女兒吃個東西,也存著顧慮似的。 連忙搖頭:“你吃你的,看我干嘛,我還能搶你的。” 他難得打趣,看起來是有點開心的。 畢竟很多天,家里的氣氛沒有這般和樂,不過總覺得有點尷尬和刻意。 家人圍坐在圓桌旁,菜色布置完畢,孩子總是最天真爛漫的,毫不客氣的,伸長筷子,專挑自己喜歡的吃。 余師長給女兒夾菜。 兩個女眷,則是嘴里招呼著。 妻子有點吃味,覺得其厚此薄彼。 以前并不會這般,只是眼下,卻是分外敏感。 暗罵自己是不是傻,怎么連女兒的醋都吃。 余師長不清楚她的想法,只覺得碗里的菜,被其越夾越多,剛開始還應付著吃點,后來卻是直言不諱。 告訴其,自己根本吃不完,不要夾了。 女人鬧了個臉紅,孩子在旁邊嗤嗤的笑。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么溫馨,可余師長心理明白,他沒什么胃口,只是出于禮節性的,夸贊女人們手藝好。 實際上,就算是排骨,也沒吃出油水來。 還沒狗rou下飯。 可這是他的家,他必須負擔起責任。 這份責任包括,家庭的安危,女兒的幸福,起碼是這樣的。 余師長覺得自己有點累,就跟演戲似的,妻子話多了起來,問起出差,怎么樣,在外面都吃些啥。 男人開始胡謅,七句有五句都是假的。 可對方不厭其煩的問,余師長真想放下筷子,回去休息。 但不能拂了對方的好意,這是妻子的關心,所以只能心不在焉的答著,只覺得這頓飯吃起來還真是漫長。 好不容易,孩子放下碗筷,他也跟著擱置下筷子。 總不能第一個下桌 簡單說兩句,便跟著余靜往樓上走,孩子一蹦一跳的,簡直沒個閨女樣,看在男人的眼中,覺得一切的隱忍都是值得的。 他想,這戲不知道唱到何時 若是天天如此,他還真堅持不下去。 本來想到姑娘屋里坐會兒,如今也是沒了心思,兩人分頭回到自己房間,余師長當即解開襯衫頂端的兩顆紐扣。 深吸一口氣,半躺半靠在床頭。 屋里不太暖和,空氣清冷,直鉆口鼻。 其看著外面漸黑的夜色,一股孤寂席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