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苦中苦
清香冷氣中熏上了腥味。 蕭嬋面朝壁睡,嗅到腥氣,鼻頭聳動,轉過身,就著一點淡月之光,覷到曹淮安胸口的白布中央有一團暗色,還聽到細絲的抽氣,她掀去被褥,不肯定的問:“傷口裂開了?” 曹淮安不明不白的應著,掙扎著身子起來,卻被蕭嬋搭住肩頭,喝住:“不許起來,否則傷口又要出血了。” 曹淮安執意要起,但一動就牽扯到傷口,疼得他咳嗽連連,無法可施,爽性放棄起身,枯睡著不動彈。 蕭嬋赤身下榻,趿著鞋到案幾旁,端上剔亮的火燈,又趿著鞋回到榻邊。 她膝頭未著地的半跪著,移燈一視,眼里一驚,裹身之布已不見白,全是殷紅色。 曹淮安眼脧著蕭嬋,看她上晃著乳下晃著腮臀到案邊點燈,他只覺頭頸一梗,在她回來時抖開一件衣裳遞過去。蕭嬋早冷得筋膜打扭,將燈放在腳邊,接過衣裳胡亂穿好,留住尚存的體溫。 穿訖,蕭嬋伸手摸上血布,濕濡帶溫,輕摸一下,指尖也紅,血浸在層層腡里,很快就干涸了。蕭嬋挼著指,眉目似水,頰腮卻半愁半怨,說:“我且說了傷口會裂,該避歡樂,你動了晦念,就不要面皮的駁我。罷了,你躺著,我去尋呂先生來。” 正寢外并無人候著。 曹淮安舉止粗糙,蕭嬋舉止玲瓏,兩相糾纏,榻瑟聲時有時無,時輕時重。曹淮安濃時又好說顏色話,他不喜有閑人聽去,故吩咐入夜后,不許有人近正寢地。 蕭嬋重新拿起衣裳穿戴,曹淮安神魂不定,一聲不言,牢記心衣穿戴之法,原來一根繩兒可以這般系,那般結。 燈兒滅了一些光,室內幽暗下來。 蕭嬋撣了衣裙,拉起堆在榻尾的被褥往曹淮安身上一蓋,而后挺起力軟筋麻的腿,徑朝著門外,咕咚要跑。 見她因自己失張冒勢的,曹淮安眼中垂喜,適了所天的女子,心思真當會變俏,不過是要煎心等待,他等到了。 曹淮安打從心窩兒里高興,出聲道:“嬋兒,過來。” 蕭嬋手搭在閂上,閂已拉開了一半,她聞聲一頓,轉過身,問:“怎么?” “過來就是。”曹淮安復言。 蕭嬋盡望著榻上的人,腳卻不由分說,一步一跌的,挪了回去。 曹淮安亦是不由分說,扯過她,撾著粉面兒,把棱唇湊去,與她做了個呂兒。 一個呂兒做完,停了一會,又做了一個,接接連連,做了七八個。 蕭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呈著忸怩的顏色,她癟下嘴,兩目燁燁,俏罵:“都什么時候了,曹淮安,你還這樣有jian心。” “大半夜的,嬋兒確定要尋他過來嗎?”曹淮安從容展了體,把身上的曖昧痕跡,與她觀看。 頸側均布吮痕,兩邊闊臂,有蝦須似爪跡,都是鮮熱的。不必多言,當知方才榻上發生了何事,才會讓傷口給裂了。 蕭嬋見了這些,喻他話中意,又急又氣,道:“我現在怎還會在意這一點羞?” “是我怕羞。”曹淮安出指撩她耳邊碎發,又勾留在刪眉醉眼上,斷斷續續道,“案上有呂先生給的藥,重新敷上,便沒事了,不必多慮,去吧,幫我拿藥。” 讓呂舟知道傷口因此事裂開,往后將養的日子里他恐怕連見上佳人一面都難了,更別說來個一宿一餐的閨房之樂。 蕭嬋把心先定下,聽著他的話去案上尋藥。 案左處堆疊著文書,當央橫著一把古銅劍,劍柄系著一個斑駁開線的香囊,是當日捎手塞進他腰間的香囊。 蕭嬋暫且別過眼繼續尋藥。 案的右沿處,端放著半掌大的綠釉瓶,蕭嬋拿起,置于鼻下一嗅,里頭的水自晃了晃,散出一股辛且腥,酸且厚的蟄鼻惡味。 惡味從鼻竅遁入喉頭,蕭嬋鬧了嗓子,撇過頭,微起嗽聲,身后的曹淮安也相接起了嗽聲。 蕭嬋以鼻確認綠釉瓶中所裝之物是治傷之藥后,才亭亭款款的回到他身邊。 曹淮安背戧著枕頭半坐,自除布,布下的傷口四畔呈紫,有腫如柳斗,正中一個癟窳,血從里頭不停往外冒,他拿著濕帕擦拭塊聚的血,舉止不柔。 當初見到霍戢rou翻骨的畫面,蕭嬋并不感目觸心,此時此刻見到血rou模糊的畫面,她深吸了口氣,攔下曹淮安粗糙的舉止,并從他手中奪走帕子,重新沾了水,全神貫注地擦拭。 燭火不停晃動,蕭嬋看得不真切,似乎是怕他疼,邊擦邊吹氣,額頭不知不覺涔出發薄汗。 一縷鴉發垂落下來,尖軟的發梢在他肌膚上來回掃掠。 見擦拭得差不多了,蕭嬋直起身呼了口氣,取過藥敷上傷處。 藥水滴落與血溶合,浮出了層層的霜漚,那傷口為之一爽,亦是湃骨一涼,曹淮安額上的青筋迅速隆結,張著個嘴咈咈抽氣。 霜漚來得快,散得也快。 霜漚散去,血已收,曹淮安也止了抽氣,臉色煥然一新。 蕭嬋見狀,在盆里盥了手,取另一方凈帕揾去指縫上水,再三確認手上干爽才給他裹扎傷口。 曹淮安乖乖的抬起手臂,任蕭嬋拿著細條白布,如兩龍盤柱一樣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后雙雙尾收左胸下,糾成一個結。 “嬋兒真好。” 曹淮安撮起她的下頜,欲想一親芳澤。 蕭嬋臉色不悅,勾垂著脖頸避開。曹淮安涎著臉,親昵的挨過去,問:“嬋兒怎么突然不高興了?” “我聽姚姑娘說,你那日沒穿盔甲,可是因我那句話,故而不穿?”嘿然了許久,蕭嬋才哽哽咽咽地開口問上話。 “不是。匆匆回來,忘了穿。”曹淮安婉婉轉轉的拿巧言抵飾,“嬋兒的小腦瓜子,怎么這么愛亂想。” “你騙人!”蕭嬋急得話中重聲,一澀一啞,“行軍打仗之人,坐騎如命,寶劍如友,盔甲如金。坐騎沖鋒,寶劍殺敵,盔甲保命,自然缺一不可,你怎會忘記?” 說著,她只把眼淚擠出一滴來,茸茸的腦袋埋進另一邊未受傷的胸膛,鎖緊粗喘的鼻息,眼盯鼻頭,靜等他回話。 在記憶里,除了閑暇無事務時曹淮安才會著常服,而其余時刻皆是甲不離身,從幽州回涼地,路途窎遠,銜橜之變說來則來,他怎會不披甲而歸? 淚掛在眼梢處,也不落下。 見她流淚,不過數四,曹淮安胸口起伏不定,且拾取淚珠且道:“嬋兒想多了,我當真是急匆匆,腦子糊涂一時忘記了。” 又是沒寫完的一章,好困,白天再繼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