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粲花之舌(1)
聽到“出城”二字,曹淮安眉宇一鎖,不悅道:“和誰?” “一婢一媼?!?/br> “為何不阻攔?可有遣人在后?” 他拋出二問,若回答前者,一言難磬,只能先回答后者。 “梁將軍親自去了?!?/br> 誤會雖已解開,但聽到梁壽跟去了,他心里還是有異樣。 “她們何時走的?” “大抵是午時?!?/br> 曹淮安黑臉又嘿言,周遭散著凜然之氣。孟魑沉思著道:“少君可有說何時回來。” “回孟將軍,少君似乎說是一個時辰后歸來。” 可如今離午時已過去一個半時辰了……孟魑又問:“你們為何不阻攔?” 得了,又是這個問題。 “梁將軍阻過,可……可少君她……” 張相合言語蹇澀,待說又止,曹淮安不耐,盱衡厲色,怒道:“說!” 闕上闕下的兵士望聲而汗如雨下,手足生了寒。張相合咽了一口水,端著一副偷聲細氣的煞樣,把事情的子午卯酉都說了一通,哪敢更置一詞。 “其實梁將軍未敢茍同少君出城的,只是少君她……” 說到到尺量一段時,孟魑余光瞥見曹淮安額筋墳起,隱忍憤氣。 差一點點,眾將士就接聞少君的身段尺量了。 孟魑暗挑大指,不得不佩服此粲花之舌,字字句句在理,談吐鋒利,怪不得主公從占不上風頭…… “從此時起,無符傳著者不得入內,包括少君和梁將軍?!?/br> 她在壽陽更涉的糟心事,她全然忘了,還敢大搖大擺的出城,一點也沒變乖,都說為小女子難養也,他有些好奇在幽州時,可也是這般的隨心所欲,無拘無束嗎? 曹淮安態度凜然,撇下一句話后扭頭回府。 曹淮安氛焰攝人,命令如帝之宸聲,眾人不敢不從。 梁壽采的,蕭嬋頗為嫌棄。 最后他只能沉下心來細細采擷,與宛童有一句沒一句搭著,時不時抬頭看看在衣帶另一頭的蕭嬋。 采得差不多時,蕭嬋嫌土臟,把所采香草揾在流水里清洗。 繯娘哭笑不得,自家翁主為了玩水,什么理由都能造出來。 蹭蹬的是蕭嬋腳下滑擦,整個左腳落到水里,沒至踝骨,鞋襪皆濕,只能趲前回城。 梁壽在心里默默言謝那條河水。 謝它讓少君濕了腳。 四人到了城下,已到申時,張相合在城下熬熬汲汲等幾個時辰,終于瞟見他們的蹤影,孟魑顯然也瞧見了,腳不停的回府去稟報曹淮安。 襪濕貼足下不能忍,蕭嬋只想從速回府換上干凈鞋襪,誰知卻被兵士攔下,要示出符傳始克入內。 兵士悄悄附上一句:“是君上吩咐的?!?/br> 蕭嬋聽了這話,夷然不屑,一言未語復身離開,佇立在不遠處用筍尖似的手指捏弄香草,把葉子一片一片扯落。 王八蛋! 終究沒能趕在主公發現前回來,梁壽沉吟長息,問道:“君上在何處?” 張相合道:“回府了,孟將軍已去稟報,少君與將軍在此稍等片刻罷?!?/br> 梁壽點點頭,自顧騖神醞釀措辭。 等了片刻,曹淮安銜怒而來,看著幾尺開外的女子,臉上的面紗被風吹卷,窺其唇,未點朱色卻粉碌碌的,昨日才品嘗過的粉唇,香軟非常,想到此,起伏不定胸腔平靜了些。 繯娘急為蕭嬋緩頰道:“翁主庚齒卑,尚不識竅,如今未過貪玩的性子,今日無告知君上便私自出城,應當是我管教不周……” 曹淮安微微勾唇,庚齒再小,會當著眾將士的面告知自己的尺量,一個有夫之婦,不嫻婦道,竟還使心用腹邀男子踏春。 對丈夫忠誠,可是婦道。 恬不知恥,顏甲一詞,非她莫屬。 氣死他了。 “庚齒尚小?我沒記錯的話,過多幾個月便是十七了。” 距溽暑還有四個月,到時候蕭嬋便是十七歲,尋常婦人都作了母親了,再看看她,還像個孩子一樣調皮無賽,徒惹人擔憂。 但在繯娘眼里,管是十七還是二十七,各rou兒各疼,蕭嬋永遠都是一個乖孩子。 一旁的梁壽將罪自攬,急嘴急舌的說道:“今日是上巳佳節,正是拔禊之日,少君是為君上采釁浴 用的香草才晚歸的。少君出城,是標下無能阻止,愿降跽謝罪。” 說著,撩起征裙,單膝著地,做出請罪之姿。 竇成章說的別有一番雋味,曹淮安嗅到他們身上的香草氣息,心下回嗔作喜,難道她真是為自己采香草嗎? 再看遠處的女子,一抹倩影煢眇,腰間玉佩珊珊,發梢隨風翩躚,竟然如此美曼靜好,胸腔里的那團怒火,不知不覺消散了。 繯娘瞧見他顏溫霽,接著梁壽的話道:“梁將軍曾勸翁主回城,可翁主說了要親自采來,采得都是嫩莖綠葉的,費了不少力氣呢。” 孟魑假意打個噴嚏,道:“君上,這天似有澤風之意……也有些涼了。” 曹淮安舉目一看,果真是高云黯黯 “啊——”繯娘匹然斂眉,“翁主在河邊洗香草時,不慎跌到了水中,衣裳都是濕了,這可怎么辦啊……”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為她說項,曹淮安反倒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他不動聲色地走過去,看著一地被揪落的香草葉,原來是氣沒處使,團團都發在香草身上了。 曹淮安繞到前方去,道: “辛辛苦苦采來的就這樣糟蹋嗎?” 面紗下粉唇氣得骨嘟起來,蕭嬋毫不遮掩的剜了他一眼,側過身子,沒好氣道:“干汝何事?!?/br> 曹淮安劈手搶過香草,道:“聽繯娘她們說,此是要贈于我的,當然與我有干系。” “是啊,但是我現在不想給了,君上沒良心,欲敲撲我一番,我干嘛還給你呢?” 蕭嬋亦要去奪,曹淮安閃過身沒讓她得逞。一個切齒銜牙一個嬉皮笑臉,遠遠看著卻像是小夫妻打情罵俏似的。 曹淮安扼住揮舞四撓的拳頭,因怕弄疼她,沒有使出膂力。蕭嬋不依不撓,手腕被鎖住然而還有腳,用著貓兒大的力氣反抗。 垂眼看到浸濕的鞋襪,他道:“我何時說要敲撲你了,拿鞭子抽下去,命都該少去半條。走罷,回府換鞋襪,都濕了,不好受?!?/br> 蕭嬋蹦跳著,說道:“不走,不換,放手,快放手,你這個是非舛斡、狹小肚腸的小人,滾開滾開。” 不過是出城幾個時辰,他就特意下令不讓她進城,往前還非給自己帶上一個大度量君子的稱號,呸!就是一個悻悻自好之徒。 “別使性摜氣的,天要下雨了,夫人想全身都濕透?” 曹淮安已習慣她暢叫揚疾了的時候了,理難以占風頭,但他力氣十足,用蠻力壓制就對了。 饒是蕭嬋使勁反抗,但只能踉蹌隨行。 “淋不死我……你放開我,再不放開我咬人了啊……”說得太急反而被自己的唾沫嗆著了,她打揢了一時半會兒才繼續道,“我的外稱是’ 利嘴尖牙’,你是不是忘了當初我咬你的時候?我和你說,那還是沒下狠口,我還可以用牙開羌桃,還能嚙碎骨頭,發起狠來,信不信我把你骨頭咬碎……你放開我!” 曹淮安權當她說的是口占之言,用齒開羌桃,榴齒變碎齒,還說嚙碎骨頭,她當自己是猛虎獵豹嗎? 蕭嬋身姿嬌嬌,氣力倒不小,曹淮安頓住腳,悠悠道:“再這么無理取鬧,我要喚孟魑來了?!?/br> 蕭嬋愣了一下,登時一副急淚。 他竟要喚孟魑來劈暈她,當時被孟魑一劈,可是整整睡了三日,如今頸上的酸楚猶在,再劈一回,她這頸是要廢了。 “你……你今晚喝湯時必定吃嘹舌頭!”【就是詛咒人家舌頭被燙】 【可能吧,以后都得分章發布了,快開學了,我得…好好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