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躁動
(十三)躁動 八月的日子,南方濕熱,東北卻是最好的月份。晚玲拄著腮坐在柜臺上瞇著眼,頭一沉一沉的,像是要睡著。 陳太太在一旁和丈夫嘀咕,“那呂家小子,好多天沒來了,我估摸著這婚事黃了。” “可惜了,呂游那小子真是不錯。” “誰說不是,女兒也不知咋想的,前些日子去了上海,突然回來,說不讀書了,現在又要去…” 晚玲沒睡死,迷迷瞪瞪聽見了父母的談話。 呂游,的確對她是好的,對父母也好,可她人在奉天,心是在上海那的。她偷偷跑回奉天,就是賭氣,賭氣表哥喜歡那個沈小姐。如果不是呂游出現,她真不愿意再去上海了,她怕,怕心口疼。 “我咋就生出你這沒出息的小子!”呂紹方踱著步子走來走去,看著窩在床上一副慫樣的呂游就來氣。“追個女人都追不到,以后怎么在軍部做事,能做什么,你說你能做什么?” 呂游翻了個身,用枕頭蒙住頭,他不想聽,也不想說話。 呂紹方見兒子這熊樣,更加來氣,換了個法又繼續罵。 “不就是個女人嗎?我呂紹方的兒子,什么樣的女人得不到,爸給你找去,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柔的辣的,隨你挑。” 呂游雖蒙著頭,可知道父親的脾氣,說做什么那肯定要去做的。他騰地坐起來,沖著自己父親喊。 “爸,我不要,我誰都不要,我就要晚玲。” 呂紹方聽見反倒是樂了,“不愧是我兒子,男人,就是要有這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氣魄。” “我要去上海,一定要把晚玲追到手。” 兒子要追女人,做老子的總是要教幾招的。 “這女人啊,就是賤,床上把她干服了,就會死心塌地跟著你。” 呂太太站在門口聽得了,瞥他一眼,慢慢走過去,坐在床沿輕拍兒子的后背。 “別聽你爸那渾話,女孩子的心是軟的,你對她好,她拒你一次,你再對她好,她就不好再拒你了,慢慢地,她的心就偏向你了。” 去上海的車票已經買妥了,陳太太和晚玲點著箱子的行李,查缺補漏。 “你要讀書,要長住,一個箱子哪里夠,你帶兩個。” 陳太太從躺柜底翻出件她年輕時候裁的衣裳,和現在流行的旗袍差了些意思,領口裹得嚴,也不夠修身,還是當年滿清朝的款式。 “改改,還能穿。這紅紫花式,你表哥結婚那天穿正好。” “媽,你讓我穿這個?” 晚玲撇嘴,“我可不要,姨媽給我買了蕾絲洋裝。”她拿出來展開給母親看,收腰的設計,裙擺墜了銀絲,珍珠作領扣,閃亮閃亮的。 “是挺漂亮的。”陳太太只好把那件過時的衣服又壓回了箱底。 “媽,那我穿什么?”晚風也湊過去。 陳太太從箱子里拿出套黑色的西裝,樣式倒不土氣,“穿看看合適不合適。” “媽,這不會是當年我爸的吧。” “不是,我前些天才給你買的,好幾塊大洋呢。” “那我穿。” 晚風穿上對著銅鏡擺了好陣子姿勢,總覺得哪里不對,“姐,我這發型不夠帥,現在流行偏分,你說我三七分好看,還是四六分好看?” “臭美死你。” 晚玲拿起梳子在晚風頭上比劃,“分什么分,你這寸頭分不了,等長長點吧。” “還是呂游帥,怎么分都帥。” “姐,你們的婚禮什么時候辦啊?”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抬起頭從鏡中看到了自己。長相土氣,沒有沈小姐漂亮,脾氣也不夠好,蒸糕也做不快。表哥不喜歡她是正常的,也就那個呂游…奇奇怪怪的喜歡她,拒絕了他她心里也不落好,有種堵著的愧疚感。 睡前周然端了碗海參湯給明玄,“太太吩咐的。” “怎么突然讓我喝這個?”明玄聞了聞,沒有什么特別的味道,便拿起勺子喝起來。 “少爺,這海參…對你身體好,有特別的功效。” “什么特別的功效?”明玄喝完,把碗還給周然。 “中醫說了,海參能壯陽。” [壯陽。]這兩個字被明玄聽進耳朵,腦子嗡一下,不免冷笑,真是自己的好母親。 他這樣的身體哪里需要壯陽。 “少爺你好好休息,還有三天,就是婚禮了。” 明玄躺在床上,拉滅了燈。還有三天,三天后他就可以再見到她了吧。他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子里竟是她叫他[表哥]倔強的樣子。 她坐在餐桌,[表哥,你…你還沒好?] 她趴在窗上,[表哥,為什么要在晚上澆水?] 她靠著書架,[表哥,我就愛讀這個。] 他感覺自己渾身在著火,手在被子里忍不住往下摸,摸自己那逐漸漲大變硬的部分, 偷偷taonong起來。 她的手穿過他的后背,他的雙腿,[表哥,你怎么就這么討厭我呢?] 明玄的手速快了起來,感覺自己又被她抱了起來,她身上的皂香味叫他停不住手。 都是海參湯的錯,都是海參湯的錯。他喘著不勻的粗氣,乏累地睡去。 第二天,周然伺候他起床,明玄側歪著頭像是做了什么虧心事。因為短褲上的粘膩和床單被套上的那灘漬,誰都知道那是什么。 “少爺,沒事,我懂,我都懂。” 周然替明玄換了干凈的內衣褲,床單被套也一并換了。 “別告訴我媽。”他開了口望向周然。 陳記糕點鋪上了鎖,停業十天。晚玲自己提兩個箱子,父母和晚風都是各一個。 “路上來回就要個兩三天。” 陳太太扭頭看鋪子,眼里盡是舍不得。“哪里都不如家里好。” 晚玲走出去幾步,眼睛不時往家旁邊的小巷子瞄。 “姐,你看啥呢?” “啥都沒看!” 她撒了謊,其實她在看呂游的那輛黑色自行車還在不在。果真不在了,那天夜里,她把他的心傷得太狠了吧。他忘了她也好,總歸她是不喜歡他的。 陳家做小本生意,火車票買不起一等二等車廂,買的是最差的三等,大多數平民百姓也都是買三等,所以三等車票反而俏了,黃牛猖獗。 檢票的鈴聲響了,眾人排著隊伍捏著票。 “姐,這車票上面怎么沒寫座位啊?” “三等車要什么座位,誰搶到算誰的。”晚玲告訴他,“你機靈點,找到座位記得占座。” “姐,你就放心吧,這種搶座的事包在我身上。” “瞧把你能耐的。” “我沒有呂游能耐,如果他來,他一個人可以把我們所有人的座都占上,你信不?” “能不能別提他了。” 晚風還想繼續說,陳太太拽他袖子,“少說幾句,叫我省點心。另外,一會兒火車上占座歸占座,可別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