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童年共犯(2800+)
這年暑假陳裕平和楊曉嵐要出國兩個月,商務事由奔波不定,無法帶上陳滄,又不放心完全交給保姆照看,易美珍得知后,在裴家為陳滄收拾出一間房間。 有了去處,陳滄父母憂心消散,離開前兩家又禮節性往來走動了幾次,易美珍用飯間笑說:“滄滄住家里,安安會很高興的。” 安度藏在易美珍椅背,探個頭沖陳滄笑:“陳滄哥哥什么時候才來?” 楊曉嵐推推陳滄,“滄滄想什么時候?” 陳滄抑著喜悅,算一算日歷,道:“再過兩天。” 陳滄家沙發上,換洗衣服都打好了包,安度看一眼,不解問:“今天不可以嗎?” 陳滄觀父母顏色,拘板討乖道:“爸爸mama兩天后才走,我少打擾奶奶兩天。” 易美珍訝異他掌握近乎成人的禮儀,“安安,和陳滄哥哥學學,真懂事。” 楊曉嵐笑出戴頭識臉的驕意,嘴上卻謙虛道:“應該的。” * 霞云西流,一路清淺水洼明鏡般映著緋光綠葉,被夾著嬉鬧聲的疾行腳步踏碎。 “別跑了,他沒追上來。”陳滄平舉畫夾,往前夠著安度頭頂。 * 為完成暑期興趣班老師布置的寫生作業,兩人下午背著畫夾尋合適景致。 小區里樓房居多,游蕩了一遍,都不太符合要求,安度提議到馬路對面的水文隊,“那兒有個小花園,小花園有葡萄架。” 陳滄沒去過,態度觀望:“我們不住里面,被問怎么辦?” 安度不如他猶疑,一旦決定就不愿改,“學校里好幾個同學都在,說來找人就好啦!而且我們只是畫畫。” 雖是機關單位,也隨處可見居民區兒童玩耍,陳滄跟著安度,接收她傳遞的歡快,打消了顧慮。 暑氣蒸熏,椅席炙手,安度抄近道,熟門熟路直奔目的地。 * 葡萄藤縱橫木架,綠葉蔥蘢層迭,碧云般遮蓋,辟出一角成蔭涼棚。幾縷金光自葉縫灑漏,清風徐來,水磨石桌凳與地面收容搖曳的星星點點。 安度踩著石凳坐上石桌,雙腳晃悠,朝他得意笑笑,像分享一個秘密基地:“這里是不是很好!” 蒼翠為背,白裙女孩作前景,淡金陽暉點綴,清新純凈,夢般的一幕。 沒有相機,畫技也還不足以將其定格,陳滄看一會,打開畫夾,“裴老師見多識廣。” 她享用他難得的折服哄語,赧赧哼笑。 安度畫得快,完成時陳滄還在補色,她在他身后踱步片刻,無所事事,便托起下巴瞥察周遭。 未成熟的葡萄串簇簇高掛,像團緊的淺青色瑪瑙。 什么味道的?安度突然好奇。往常吃的都是成熟的紫葡萄,脆生的還沒嘗過,。 四下安靜,只有他們兩人,葡萄果剔透可愛,想著她便付諸行動,踏上靠近藤架的石椅背,踮腳要摘。 陳滄剛收好筆,抬眼就見她危險舉動,忙奔她身旁,“裴安度,你在干嘛?” 安度低頭,“摘一小串回家。” “別人種的葡萄,別亂摘。”陳滄視線警覺逡掃,放輕聲音,“要被人發現了!” “我就拿一顆!”她也知道這不是什么好事,但此時冒險心情最大化:“我想……” 話沒說完,身后傳來一聲怒喝:“兩小孩兒!你們在做什么!” 安度不敢回頭,悻悻然怔住,陳滄扯她裙角,她抓著他手臂僵僵下地。 “來偷葡萄?”著保安服的男人又問:“你們家住哪兒的?” 被抓現行,還被冠以“偷”的罪名,安度小臉脹紅;在不熟悉的環境,陳滄也沒多淡定,兩人都微垂脖子。 保安不耐,“跟我去保安室。” 安度一慌,握住陳滄手腕,胡謅道:“我、我弟弟想看葡萄,我就爬上去摘。” 陳滄扭頭,瞠目而視,她倒越說越順口:“他從老家來,沒見過呢。” 保安不信,堅持道:“去保安室說明情況。” “jiejie,都是我不好,我不看了。”陳滄沉氣,神情歉疚而羞愧,揪著褲腿,肢體顯得局促,“叔叔,我們不懂規定,您讓我們回去吧。” 安度和他交換個眼神,頻密點頭,“嗯嗯,真的,我們什么也沒動!” 保安狐疑地觀察他們片刻,巡一圈,抬頭查看果實數量。 陳滄迅速收好兩人繪畫工具,安度默契接應,扯著他拔腿往外沖。 保安反應,叫道:“喂!小屁孩兒!別逃!” 他們跑出幾十米,太陽仍盛烈,晴空驟然飄雨,比雨更豪縱的是安度的急促步伐和僥幸大笑。 陳滄被動遷就她的速度,手被她緊緊圈拉,他不時回頭盯梢,腦中思慮后果,安度反而體會出一種逃逸刺激,愈發興奮。 * 已經不是第一次,自上回她感覺“美術權威”被挑戰,認定陳滄愛騙她開始,便以此“要挾”他陪她做了許多悖妄之事。 長了一歲,易美珍和陳滄父母都有意鍛煉孩子獨立,住所離學校不遠,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允許兩人結伴步行上學。 這把安度樂壞了,沒有司機牽制,給了她許多發揮“俠心”與“恣心”的機會。 有回放學路上,小巷里碰巧遇見比他們高兩級的男生模仿電影里的古惑仔,威嚇攔截兩個低年級女孩,言語挑釁粗魯,女生嚇得哭叫,交上零花錢。 安度沖動地想上前幫忙,陳滄分析四周,阻她:“叫大人。” “叫什么大人!我們幾個還對付不了嗎?”她脫了書包,抄起墻邊一根木棍,對高年級男生勇猛地一陣捅打,陳滄控制不了她,只好輔助攻擊。 那男生壯且胖,他們力氣到底不敵,手臂和腿都掛了淤彩。 均被家長一頓斥問,尤其楊曉嵐大驚失色,陳滄說是男生先動手,兩人路過自保,不小心被牽連,又再叁保證“絕不管閑事”,才在楊曉嵐那里過關。 安度卻不服氣,睚眥必報。某天中午攛掇他提早到校,自花壇捉了幾只帶毛的蟲,放入該男生筆盒、書本和抽屜。 上課時蟲悄然爬出,男生哇呀尖叫,抱頭躥騰時磕傷了額角,眾目睽睽下洋相百出。他家長心疼又憤怒,大鬧學校,翻出攝像頭記錄,揚言必須找出“作惡者”。 安度和陳滄未能幸免被叫到辦公室,兩班班主任分別盤問,得出不一致的口供。 兩人都說是自己主使,孩子間出事,互相推卸責任不稀奇,自我攬錯倒是罕見。老師們四目相看,難斷結論。 僵持不下時,安度堅定道:“是我的主意,陳滄哥哥一直叫我別這么干。” “我也做了……”陳滄不介意承認與她是同謀共犯,被安度一句“我讓奶奶賠償那個胖子”的桀驁高語湮斷。 結果當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易美珍協調處理,整個過程很溫和,只是回程關上車門不免繃起嚴肅表情,撇開陳滄教育安度:“安安你調皮搗蛋要有個度!” 安度無法無天慣了,揚聲不認錯:“他欺負別的女同學,我路見不平!” “他做得不對就讓老師管,你小胳膊小腿的當什么大王?安度安度,我看你是一點度都沒有!還有滄滄,你說實話,是不是安安強迫你一起?” “是!”安度搶在陳滄答話前開口。 車壓減速帶顛簸,她身子一歪,倒在易美珍懷里。安度順勢抱住撒嬌,沒了剛才的頂撞氣勢,“奶奶我錯了,你不要告訴陳叔叔和楊阿姨,陳滄哥哥會被罰的。” 易美珍不會太嚴厲地批評她,但陳滄得到的限度并沒那么寬,如果因惡作劇驚動楊曉嵐,于他而言算觸犯家中禁律。 安度見識過,四月春季運動會前,她參加跳皮筋項目,那天放學練習,她留他幫忙牽直一端固定,另一端拴在樹干上。 陳滄耐性當一個合格的木樁,踏跳花樣多,她邊練步法邊和他聊天,說笑忘了時間。 兩人不過晚回半小時,楊曉嵐便從時間觀念到安全思想細細灌了個全,更有責備陳滄不讓她省心的隱意。 后來他被要求做一些她看不懂也沒興趣的數奧題目,接下來一周她都沒能再和他多在外面逗留,拔花草也不能排解乏味。 * 安度頭埋在易美珍臂彎,臉面輕偏朝向陳滄,澄澈眼珠滴溜溜攪出一汪狡黠,直直倒給他。 陳滄微微擠眉表收悉,坐得端正,擔起“監護”責任:“奶奶,以后我會勸住安度。” —分隔符— 9月12已并章,本周還會繼續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