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正文結局滄海(6900+)
陳滄面上看不到半點被揭穿的慌亂,泰然沉笑:“你終于發現了?” “什么叫終于!你還很得意?”安度揪緊紗裙張牙舞爪,上手扒他襯衣扣子,“陳滄你怎么這么過分!裝大jiejie裝得真假難辨,把我騙得團團轉!” 她還看到陳滄專門建了個相冊,存放聊天記錄截圖還有各式各樣的表情包,大部分都是她說他壞話的時刻,安度都能具體補完他憋笑看她出糗的神態。 “要不是被我發現,你還要騙我多久?”她點掃幾個還沒拆封的假發盒,“今天我什么禮物都不要,你穿女裝給我看就放過你!” “想繼續瞞你的話,我會讓你找到證據?”陳滄握牢她手腕,使巧力捏她掌心,輕松將紗裙取下扔回沙發,攬她腰側,揚眉無恥道:“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女的,你先入為主把我當女性這么久,第一次加好友就叫我‘jiejie’,我只好‘大發慈悲’陪你演出,還不感謝我?” 安度怔然回憶,當年養病期間玩《神奧傳說》排解寂寥,一個難度較高的戰場副本入口,“鈣奶”首次出現,主動組隊帶她披荊斬棘;通關后獲得的物品棄權Roll點全送給她,她開心得給“鈣奶”放光了為數不多的愛心煙花道具。 要解隊時,她死乞白賴地加了“鈣奶”好友,竊喜自己抱上大腿,后來乃至現在的走向…… 光想起她和“鈣奶”無遮攔地吐槽陳滄這件事被他本人聽了個透,安度臉憋得通紅,“你干嘛要用女號,還要叫這個名字……” 她低頭,瞥見頸前那個“AD”的字母項鏈,又想起“鈣”的化學式,邊說邊悟,聲音小下去,想笑他玩首字母梗笨拙又悶sao,一咧嘴卻擠出個怪澀的泣聲,嘴唇緊緊抿著。 “你騙我,我不管!”安度就情揚眸,淚光婆娑,哽咽道:“你害我少一個好朋友……” 陳滄眼中帶笑,揩她眶下溢滾的溫熱,“誰規定我不能玩女號?” 安度掙開他,抱膝下蹲,“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有意讓語氣充斥委屈,好讓震撼的感動被刷洗,她只消深思片霎,原因昭彰,情意如放入顯微鏡底,分毫畢現,自我的遺恨缺口便越探越大。 何必問為什么,毋庸贅述。 陳滄跟著單膝蹲下,很輕地環著安度,柔聲回答:“那時候你不理我,看到我就跑,我只好不出現。” “但是又對你放心不下……”他托起她下巴,吻她暈開黛色的眼周,和靜笑意里全是豁然煦愉:“現在不需要用另一個身份才能了解你了。” 安度索性跪坐在地,身子前倒縮進陳滄臂彎,左右晃腦袋,臉上斑斕盡數擦染他肩頭,悶嗚著說:“所以過分的是我,我以前對你太差了……” “什么以前?我不記得。”陳滄淡笑化解,抱她站立,耐性一下下撫她頭發,擁她良久,哄小孩似地:“安安最好。” * 整蠱捉弄的道具被收放,安度洗凈妝面換好衣服,餐廳已菜香飄飄。 她不喜繁復,簡要菜色正合她意。 碧翠菜葉綴浮乳鴿湯,百合百靈菇味美鮮嫩,一根筋面長長盤了整碗。 安度一點不剩,很是珍惜地將長壽面吃光喝凈,微嘆:“我一直都沒有做出你做的味道……” 陳滄擦她唇邊湯漬,笑她易感傷懷,認真道:“我不會走。” 安度舒心了,摸摸半飽肚子,“我要留胃吃蛋糕。” 陳滄收拾餐具,背對她,擰開水龍頭,“蛋糕在冰箱,你自己拿。” 水聲流響,他語氣里不自然的緊張極其微小罕聞,但見他洗碗背影鎮定尋常,安度揉揉耳朵,起身拉開冰箱門。 * 取出蛋糕盒,一塊造型精致的暗紅長方體抵在冰箱上層角落,赫然入眼。 絲絨盒面起一層薄霜,細短的絨毛因在冰箱待了一段時間,觸感微涼。 安度扭身偏移目光,陳滄迭腿看一本過期雜志,容色清平,她抿笑,半倚冰箱門,掂拿首飾盒,大方直白地盯著他。 她篤信他一定感覺她視線,持凝十幾秒,陳滄始終定力了得,他捻頁不動,沒看她——那本雜志里圖為主,當然也不可能是在看雜志。 “哎呀!”安度不和他玩忍者游戲,夸張大嘆,將圈徑較小的那枚戒指套在無名指,向陳滄走去,擠靠他身側,舉起纖手在他眼下翻覆,佯裝淡定道:“喔,生日禮物,大小很合適。” 晶瑩剔透的鉆石容瀉柔華,內斂清雅而不失璀璨。 她抽掉他雜志,給他戴上另外一枚,攥他手掌放到自己腿上,半瞇眼睛逼問:“你,有沒有什么話對我說?” “嗯,有。”陳滄輕咳兩聲,面向安度,學“鈣奶”稱呼她:“祝廣卅太太生日快樂,事業有成。” “啊,我不要這個!”安度扁嘴搡他,明眸一轉,眼忽綻光芒,“那天我給你的名片呢?我要看你填了什么!” 陳滄任她推晃,嘴角半彎著睨她,“剛才已經說了。” “那是我畫師ID,還用你說?”安度重拍他大腿,手指比成手槍形狀,頂在他胸口,“你不會把它當廢紙丟了吧?” “粉絲都叫你廣卅太太,”陳滄打開那本雜志內頁,長指夾一張過塑卡片抬高,一手輕點她臉頰,俯首直視她,劍眉飛揚,嬉言謔語中滿載鄭重:“你還想當什么太太?” 安度喜笑顏開,跳起來搶過那張卡片,兩個同樣的字蒼勁有力,筆鋒情韻欲流。 她摟緊他脖子,坐他大腿,毫無章法順序地親他喉結,親他嘴唇,親他臉頰,拖鞋也不知道被甩往哪里。 等親夠了,安度催促:“快叫我陳太太。” 陳滄圈固她,強勢封吻,低沉笑道:“陳太太。” * 柔情蜜意如長明燈,久不衰熄。 云雨初歇,安度興奮不減,如藤蔓盤纏,四肢扒上陳滄,“陳滄哥哥,再說幾句好聽的讓我聽!” 陳滄摩挲她滑膩肌膚,嘴上不從,正經道:“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寢……然則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無厭,奉之彌繁,侵之愈急。……古人云:‘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此言得之。” 隨口一段《六國論》,還將她比作“暴秦之欲”,擺明不想讓她高興得逞。 剛才在她身上忙碌的時候,rou麻的話可講了不少,安度瞪他,氣他兩副面孔。 陳滄笑著捏她嘟起的嘴,“不能老說,有人尾巴翹上天。” 安度咬他手指,“陳滄你說我看上你什么呢?” 陳滄眉目松快,挾笑合眼,“問你自己。” “好吧,陳滄哥哥,您辛苦了。”安度推他趴伏,岔出一個新想法。 她按按他肩頸,下床取一套器皿,丁零當啷,“聽說拔罐可以疏通經絡,咱們日常伏案工作,我來試試。” 陳滄阻之不及,肩胛骨內側已被安度按上一個氣罐,負壓槍提拉,那處皮膚收緊隆起,她陰仄仄道:“女裝也不穿,好聽的也不說,這么好看的背,不拔罐留點印子可惜了。” “還有什么刑罰?你才有記仇本。”陳滄勾手拔掉活塞,奪她工具,長臂一撈,翻身將她反壓。 “拔罐?”他吮吻她臉頰肩背,留下幾個淺淡紅痕,沉沉笑問:“可不可以這樣拔?” “陳滄你……”安度扭頭,話未盡已被陳滄侵吞。 蹭擦起火,暖流盈滿,擠入順遂,姿勢幾變,她脖子勾收又仰,眼睛不離難分某處。 “要看?”陳滄捧高她,捏著那粒珠子,“安安還想聽什么?” 安度起起落落,吸著他也叫著他,“陳滄……” 記不清進出次數,撥月撩花興致方盡,他伏在她耳畔,說:“安安,我愛你。” * 婚禮儀式感要有,卻也不想像傳統婚慶方式那樣被當作演員,在眾目睽睽下涕淚縱流地分享戀愛歷程。 他們之間太復雜也太私密,并不是一場婚宴,一段VCR,模板式的司儀煽情能夠涵括。 安度坐在床頭,捏著兩本紅彤彤的結婚證,左看右看也看不夠,踢踢陳滄,“老公,我們旅行結婚吧?就我們兩人。” 陳滄自然沒意見,“你想去哪?” “南非,”她早有錨定,歪靠他肩頭,“帶我去看你曾經工作的地方。” * “非洲之傲”列車馳名已久,提前幾月預訂,又找好口碑上佳的私人婚禮策劃,陳滄請足年假,一切就緒,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初冬早晨,踏上蜜月之旅。 國內十一月,旅游淡季,航站樓人群密度稀疏,兩人走入升降電梯,正巧也有一對年輕情侶在內。 抵達二樓,電梯門開,那對情侶快速走出,安度正低頭看游玩攻略,步跡隨趨情侶身影,被陳滄拉住大衣腰帶。 她急忙:“誒,到了呀!” 他指指電梯內張貼的說明,“候機口改到叁樓。” “哦。”安度收起手機,“看來那對情侶走錯了,你也不提醒。” 陳滄攤手,“我剛想說他們就出去了。” 電梯門又張,剛才的一男一女面色微窘,再次走進,對他們笑笑,站在離他們稍遠的角落。 陳滄和安度回以微笑,陳滄悄然低身,耳語輕問:“你知道我們和他們的區別是什么嗎?” 安度不解:“嗯?是什么?” 陳滄謔笑,聲音更低:“就是——我們之間有一個明白人。” 這次是諷她不專心,神思糊涂。 安度隔著厚衣服,暗暗使勁擰他腰,“你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 南半球正值初夏,他們登上奢華夢幻的“非洲之傲”列車,極具愛德華七世年代特色的獵游線路,從比勒陀利亞的首都公園私家車站出發。 列車車廂全木打造,皇家套房墻板锃亮古樸,祖母綠網紋地墊,油畫壁燈乃至床單花色,處處透著細膩華麗的維多利亞時期裝飾風格。 朝暉透窗普照,安度躺入爪足浴缸泡澡,觀望旭日下鍍上金輝的原野,景色壯美,她聲音也慵懶愜意,使喚陳滄:“幫我擦干。” 陳滄手不見老實,動作輕重緩急不定,“胖了。” 安度纖腿跨分,吻住放大的清爽俊容,解他寬領睡袍,“你告訴我哪胖了?” 嵌合不留縫隙,他深送,笑著輕掐她豐軟,唇齒流連,“剛剛好。” 野生羚羊結隊出沒鐵路兩側,奔跑路過窗前,傘松枝丫隨風擺曳,車窗劈開的內外天地,同演勃勃生機,萬物蔥蘢。 隨手定格一幅,色調美妙得媲美電腦壁紙。 觀景車廂的甲板式看臺,視野遼遠,安度張直雙臂,裙擺和長發迎風后揚,陳滄自身后環擁她。 天似燃燒,霞光鮮紅,落日下沉,雖不在船頭,他們也仿著《泰坦尼克號》里杰克和露絲的經典鏡頭,深切相吻。 “Wow!Inseparable love!”一位捷克攝影師慨嘆著按下快門,將底片贈予二人。 * 列車長長搖響搖鈴,全體乘客著禮服盛裝出席晚宴。 餐車大廳稠密的鈴蘭燈具熠如寶石,衣香鬢影,件件西裝平整光鮮,恍然置身英國皇室。 安度手指撫過孔雀藍綢面長裙的系脖吊帶,拿起半杯紅酒優雅晃晃,和陳滄的輕碰,瑰唇彎展:“Cheers!” 不是第一次和他碰杯,卻因四周完全脫離柴米油鹽與煙火人氣,電影般的場景,觥籌交錯陡生風花雪月的放恣之感。 “You plete me.”低磁標準的美式發音,陳滄掛笑回碰,西服和襯衫袖口微上縮,露出半截俊健腕骨,與白凈修長的指節相得益彰。 “貨真價實的‘甜心先生’?”安度訝笑挑眉,半口酒旋咽,回贈臺詞:“You had me at hello.” 叁道式精致餐點,配合葡萄佳釀用畢,古典的華爾茲舞曲悠響。 兩只手同時伸出,掌心一上一下,他們目視對方輕笑,陳滄稍欠上身施禮,“May I?” “Sure.”安度手心穩穩被他捏住,手背接一個輕吻。 舞池場地不大,周圍人群走位亦克制,他們虛摟著慢搖。 舞步自由舒柔,兩人進退默契,她波湛橫眸,笑問:“以前剛上高一,體育課選修華爾茲,我們是不是也一起跳過舞?” 陳滄斂睫凝她,“記起什么?” “一點點。”她轉轉陳滄西服左胸口袋,就餐前侍應別上的玫瑰,“好像當時很多女生點名要和你作伴,我生氣說,你如果不當我的舞伴,就和你絕交。” “所言屬實。”雋朗薄唇輕觸她額頭,他笑溯清白:“我可從沒想過選別人。” 陳滄抬手,“后來我們一起練習,你老踩我還不道歉。” 安度在原地輕盈地小小轉個圈,回到他懷里,聞言伸出高跟鞋尖,踩他鞋面,借趔勢更近地貼緊他,暗透當年心事:“因為這樣可以趁機抱你。” 陳滄倏瞬愣怔,馨暖燈影照進深眸,某些情緒明滅,英挺眉尾淺揚。 舞蹈不似舞蹈,距離細瘦到只容情人間的笑語呢喃:“想要抱就直說。” “現在想要親。” 這是在車上待的不知道第幾天,四唇相貼時,遠處飛瀑騰流,不比胸腔下的兩顆臟器跳動滂沱。 * 游經五國,穿越雄偉的裂谷高山,旅途驚險難忘。 回到開普敦,半天約見陳滄異國工作時的項目組同事,樂融融吃了一頓報喜午餐,和婚禮策劃對過次日流程細節,時間富余,他們牽手在諾特虎克的長灘散步。 海天相接,自下而上顏色漸淡,高空大片淺藍近白,和兩人領證那天他穿著的那件凈色襯衫很像。 平常的一天,他們出門吃早茶,安度隨口念讀店內黃歷:“今日夏至,宜祈福,嫁娶,出行,修造……” 陳滄抬腕看表,“民政局開門了,一會回家拿證件。” 照相,領證,宣誓,順當如意。 遺落錢包,陳滄稍晚離開,安度在電梯底部,仰頭等他。 民政局大廳一扇天窗半張,陽光傾瀉,隨電梯降速,一節節照亮梯面朝她奔來。 陳滄峻立其上,視線下俯,眉眼吟笑,腳步輕快踏行,比日光更早一步到達她身邊。 安度迎擁他,像收緊覬覦多年的救贖,“喔,現在是合法夫妻了,一輩子都甩不開了。” 十指交扣,陳滄笑:“我們回家。” 想著,安度偏避他,給策劃師發去一條確認安排的訊息,甜甜地對陳滄笑說:“明天儀式結束后,晚上也不要換衣服那么快哦,還有大事沒做,要拍紀念影像。” 陳滄侃她賣關子,明煦地響應:“知道,大小姐。” * 沒有賓客,儀式輕松,教堂靜美,兩人面對面說出彼此誓詞,簽下西式結婚文書。 主婚人分別擁抱他們,誠摯說著祝福永遠美滿的話。 婚紗照在走停游玩中完成,綠林薄霧,巔峰白云,湖光山色留存一對情深眷侶。 清透頭紗與飄袖靈動招搖,仙美身姿融進嵐風,安度挽著陳滄,心滿意足道:“也算一次浪跡天涯吧。” 陳滄理她鬢角偷跑的發絲,吻她眉心,像吻一個夢那樣輕,低緩道:“天地可鑒。” * 沿西海岸一路向北,直到納米比亞,路過一條寬長花毯,一處寧靜海灘背靠灌木覆蓋的山巒,隔絕人群喧鬧,白色軟沙落滿淡銀。 彎月半出,明若笑靨,錄影師引導陳滄坐在沙灘邊簡易搭建的矮臺下,說:“你妻子為你準備了一個節目。” 英俊的東方面孔,中灰色西裝裁他身形昂然,長腿交迭,氣質沉穩地靜候他的新娘出場。 梳臟辮的大膽女孩和同伴偶過,遠遠地吹一聲口哨。 安度換一身青柚色修身輕婚紗,曼妙窈窕,小片后擺拖出一道柔和的痕跡,烏發半散,頭頂秀氣花環,海風徐吹,薄紗翩躚。 射燈皓光閃耀,她提裙上臺,走到正中的一只立式話筒前,微作調試,對錄影師輕輕點頭。 安度只能看清陳滄雙瞳光彩,她深呼吸,展取一封本就老舊,又被她剛才緊捏起皺的信函。 海浪擊石嘩嘩,她清婉道:“這封信,獻給我的丈夫,陳滄。” “陳滄,那天值日后你問我,為什么最近總對你很冷漠,我沒回答你就自己跑走了,這很沒禮貌,我先向你道歉:對不起。 因為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想必你也聽說了學校里的風言風語,我可以不在意他們對我個人身世惡意散布的謠言,卻不能不在意你因為與我關系親近,而一起處在輿論的漩渦中心。 我的處理方式不夠明智,但我想,我們疏遠,至少可以減少一些嫉恨吧。 可是上周五,我聽見隔壁班一個漂亮女孩說她喜歡你,認真又興奮,那一刻,我竟然很想沖上去在她面前宣誓主權,說‘陳滄是我的’。 我是不是瘋啦?我問自己,你又不是物品,雖然你總說我霸道,但我也不會不經你同意就說這些大話。 陳滄哥哥,上高中以后,我已很少再這樣叫你,小時候奶奶總讓我這么稱呼你,幼年的親昵持續到現在,我反倒不能自如喚出。 老師偶爾會開我們名字的玩笑,外面有人傳我們‘早戀’緋聞時,我會竊喜,是的,我們的友誼在我心里已經變質進化,而我希望不是單向。 可能是六歲我太無知,把你強行拉到孤兒院住了兩天,被叔叔阿姨罵哭,你明明手很疼,還是牽著我,用還沒恢復聲音的嗓子對他們說‘我喜歡和她玩’那一刻; 也可能是我沒寫完作業,你開學前晚也沒睡,模仿我字跡幫我補全,擔心我被老師罰站那一刻; 也可能是六年級平安夜,我和奶奶說我跟團旅游,然后決定偷偷到臨城找你那一刻; ……更可能是,這一年見到你的每一秒。 許許多多,數不清的,純潔的不純潔的所有時刻,我很確定我喜歡你。 所以我不想再讓自己因為外界流言,而違心別扭地藏著我對你的感情。 愛默生說‘愛情就是一個人的自我價值在別人身上的反映’,我想這更是一種兼容性的,復合的情感。 寫下這些,是想告訴你,這并非基于一時情感濃度過高而產生的沖動行為,如果你也喜歡我,明天傍晚六點,我們在后門右轉第叁間奶茶店見面好嗎?” 遲到十叁年的表白,安度聲音哽顫,淚浸得眼前一片糊,她僅辨出一抹高大身影漸近。 話筒擴音悠遠依舊,她加誦普希金的《致凱恩》:“‘在窮鄉僻壤,在囚禁的陰暗生活中/我的日子就那樣靜靜地消逝/沒有傾心的人,沒有詩的靈感/沒有眼淚,沒有生命,也沒有愛情/如今心靈已開始蘇醒/這時在我面前又重新出現了你……’” 信紙被吹得滋啦輕響,安度跳下臺,獨屬她的暖熱懷抱將她圍護,一段話伏在陳滄肩頭斷續著說完:“在你愛我時,我也同樣愛著你。即使中間我忘卻了那么多年,但是謝謝你,讓它幸運地留存延續,而不是關閉。” 稀拉的外國觀眾聽不懂,只在兩人相擁時鼓掌祝賀,錄影師是華裔女人,她穩著手中器材,抬手抹淚。 安度情緒稍緩,用小時候說過的話掩去難為情:“陳滄哥哥,你是男的,你不許哭哦,只有我可以。” “我沒哭。”陳滄笑,眼睛卻也微微發紅,“但你這是性別刻板偏見。” 安度貼著他眼皮眨眼,“那允許你偷點我的眼淚。” 陳滄閉眼親吻她,煙花棒滋滋燃放金輝,星火點點,海面如沉睡般溫和平靜,山影虛遠,柔月揮出一道狹亮云汀,鱗光幽幽閃動。 無邊無垠,執手一人,謂乎永恒。 * 一夜眠淺,凌晨安度起身,拉開窗簾,卻見臨海上空,東日染云,西月高照,青橙相接,天象磅礴壯觀。 “哇……” 身側長出男人手臂,陳滄也醒了,親她耳朵尖,“不困?” 安度指向窗外罕見的日月同輝,“你看!” 陳滄不語靜賞,又聽她不倦地問:“陳滄,我是你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喜歡的人嗎?” “從來的路上就在問,有沒有一百遍?”陳滄輕輕笑開,曦光朦朧,她看不到他臉上不明顯的紅暈。 比之前的單字答案更肯定詳細:“以前是,現在是,”他說:“以后也是。” 他圈緊懷中人,“還有,是愛。” 頭日他說“天地可鑒”,安度在日光徹底代覆月光前,矜重著補遺:“我也是,日月可昭。” 她的情書還有一截沒念完,但好像不重要了。 二十八歲的她,在那年信紙的末尾寫下: 陳滄的滄,是滄海的滄,那片海域里只有我一個人,它清澈,深沉,廣闊,靜柔,包容,卻也熱烈澎湃。 我愿意當一只海鳥,只在他的上空飛翔。 —分隔符— 正文完結。 ?謝謝看到這里的你。完成于2020年6月22日 上午10:36分。 6月21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遺憾的是我沒來得及趕上。 一百一十章,110,正好是陳滄生日,也算有儀式感了吧。 百感交集,一些想說的話和人物小傳,放在下一章。 因正文95%采用女主視角,她的記憶有缺失和些許錯亂的地方,番外會包含男主視角,作為一個小型前后傳來書寫,篇幅不短也不少。 謝謝,謝謝一路陪伴他們出生,成長的讀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