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卅老師，麻煩您在名人墻簽個名。”現(xiàn)場工作人員自背后出聲提引，割破她和陳滄之間欲言又止的滯靜。

    安度微側(cè)下巴說知道了，眼皮重合一下吞回失態(tài)，五指指腹和陳滄腕部皮膚緩緩相摩，很不舍地松開。

    陳滄眼中翻涌的內(nèi)容無法用任何定語去形容，但紛雜總比動蕩不察要好。安度嫣然一笑，無聲做了句“等我”的口型。

    “我也有別的事。”陳滄斂目，沒說同意與否，捏緊手中畫紙，轉(zhuǎn)身離去。

    他拐了個彎，很快消失在視野里。

    *

    《妖鬼記》展區(qū)后臺，塑料隔板做成一排獨立的休息室，時至中午，人稀嚷遠(yuǎn)，鬧中有寂，日光自側(cè)墻小窗傾瀉，色暖留溫。

    安度輕輕推開最末一扇門，和其他如雜物間般的情景不同，桌椅被人為整理過，幾箱周邊存貨分類堆在角落，很悉明的平正風(fēng)格。

    陳滄躺在藏青色單人午休椅上，雙腿互疊，手交握搭在腹部，姿態(tài)散懈地闔目小憩。

    面容清逸，氣息勻長，連睡著時也不減得體與端正。

    曾司空見慣的睡顏在幾百次夜思后終現(xiàn)眼前，安度悄聲走近，單膝蹲下，托腮細(xì)詳。

    室內(nèi)悶熱，陳滄額角起了一層薄亮，安度抬手攥一張紙巾貼靠，還未觸及，腕骨驟然多出一圈力道。

    干燥手掌阻停她動作，慣勢向后，安度上身趔傾，兩人鼻尖幾要碰上。

    陳滄掀張眼皮，輕沉問話：“你在干什么？”

    濕熱呼吸互融，陳滄偏臉錯開，安度亦退了退，交匯分回獨立。

    她站起，從布包里拿出保溫飯盒放在桌臺，自然道：“來照顧你，不行嗎？”

    開蓋，菜香流溢，安度背對他鋪擺食物與餐具，邊說：“展區(qū)外面的餐廳排滿了人，人多的地方你不喜歡，外送的快餐又很難吃，主辦方這次籌備不周。”

    “所以，”她敲點桌面，拉開椅子邀他入座，“我做了一份‘專屬午餐’。”

    陳滄走來，垂眼看菜色品相，低聲笑笑，略顯意外：“知道我沒吃？還知道我在這里？定位挺精準(zhǔn)。”

    “嗯，因為我有千里眼。”說的是眼睛，安度手指卻停在心臟處。

    陳滄坐下，拿起筷子，并沒有夾菜的意思，神色怔忪，笑意淺淡，停頓著若有所思。

    “你不要這副表情！沒有毒！”安度眼急聲也急，列指菜肴，“蛋黃雞翅，花雕醉蝦，蛤蜊蒸蛋，都是你教我做的。從前我學(xué)得不好，練習(xí)好多次才成功，帶來之前我試過，味道并不輸你，你要不要檢查一下教學(xué)成果？”

    她順勢舀一勺送到他嘴邊。

    “我沒有不信，只是沒想到你還學(xué)會了做飯。”陳滄折臂擋她，禮貌地說自己來，音色柔淡，“大小姐有心，謝謝。”

    暌違已久的三字謔稱，上一次聽，還是那個晴轉(zhuǎn)暴雨的濁云天氣，凄沉得她永不能忘，安度鼻子發(fā)酸。

    看他下口，她揉散酸意，安心坐到一旁，眼眉彎如新月，抓一張小扇子為他扇風(fēng)。

    “咳……”陳滄不自在地挪遠(yuǎn)了些，“你一直盯著我，我吃不下。”

    “喔，好的。”安度順應(yīng)他的意愿，離至兩米開外等待。

    陳滄吃得很慢，似真的在細(xì)細(xì)品嘗，“還不錯。”

    平常的評定，與審視工作無差的語氣。

    十幾分鐘過去，一本裝裱好的畫冊推入他眼底。

    “我有東西交給你。”雅凈的青草香味充盈身周，安度柔聲開口。

    她纖指摩挲畫冊上角，微吁道：“你碎掉的……畫稿，我只有幾張掃描件，所以打印下來，臨摹著畫了一遍。”

    “你的畫風(fēng)我模仿得不太好，已經(jīng)盡力了。”安度翻開一頁，聲音更輕：“如果毀掉的不止這些的話……給我一個機(jī)會，把它們復(fù)原，可以嗎？”

    斷去的，裂開的，豈是幾兩紙張可以丈量，避實就虛，彼此不言也明。

    陳滄放下碗筷，視線定在畫冊，容色清冷，其態(tài)不表。

    倏涼氣氛，比悶熱還要湮塞。

    安度遲遲聽不到答案，更怕是無商量的“不”字作首，她釋放久憋的呼吸，發(fā)出一聲極小的，竄匿的不安。

    “呃，我有人找。”安度隨便搖搖壓根沒進(jìn)新消息的手機(jī)，松快著情緒，說：“改天再問你要飯盒，你繼續(xù)吃。”

    區(qū)區(qū)餐盒，當(dāng)然沒有拿回的必要，但留下物品，將“送”改成強(qiáng)行制造的借還接觸，再見面的飾辭，不算順當(dāng)?shù)捻槷?dāng)。

    勇氣自高點直墜無底，荒逃的角色變成她，安度說一句再見，不看他神情，奪門而出。

    她在門外停立一會，良晌，聽到一聲飄忽不清的嘆息。

    —分隔符—

    ?這章短，內(nèi)容未完，會有二更。

    二更半夜或者中午，早點睡哦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