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輕重(3500+)
陳滄請了一周假,沒人知道原因。 安度幾次發消息問他,得到的答案都是同一個:“沒事。” 陳滄辦公室門緊鎖,安度路過總不自覺放慢步伐,吃慣了陳滄做的飯菜,她也逐漸吃不下多油多鹽的食堂大鍋飯。 以前在加拿大的留學生活并沒有給她帶來廚藝愛好。陳滄不在的日子,她中午只買蛋糕和咖啡充饑,晚上回到2219時,仿陳滄離開那天給她做的簡素面條,連日下來,竟也不膩味。 * 一日午休過后,日光滿溢,整層辦公區域亮堂堂的。 陳滄回到辦公室,站在光明暉芒中,安度遠遠看到他和同事們如常點頭招呼,沒有悲痛和頹感,依然豐神俊朗,神采奕奕,對他父親病情做的最壞猜測被排除。 盛春已至,去了冬季的厚重,辦公室里女性衣著的顏色也變得豐富鮮活。 安度在洗手間將淺綠色風衣理了理,面上妝容清新干凈,她再補一層薄薄的豆沙色口紅在嘴唇,對鏡子抬起一個很完美的淺笑。 末了又別扭地擰眉,陳滄連她油臉油面都見過,她的刻意演練簡直做作又矯情。 但既然是邀約,對外形高度關注屬人之常情。 * 取好親自參與設計和審稿的邀約函件,安度拿著極具質感的啞面卡走進陳滄辦公室。 陳滄見了她,微抬下巴,和過去每一次交流工作一樣,指指對面的座椅讓她先坐。 他在打內線電話:“好,這兩個月我會和Producer Ye做交接。” 連座機都是黑色,和他相得益彰的配,安度觀他接電話時面容嚴正,氣宇從容,手持鋼筆在紙上記錄著什么。 陳滄工作時總是正言厲色,她從前覺得他故意拿捏架勢。 安度見過他許多面,卻還是猜不透,清貴氣質于他與生俱來,疏冷才是他的常態。只不過面對她時,他神容大多是和緩包容。 這樣的特別性使得她心情很好。 注視沒有持續太久,安度視線無目標飛飄,看到陳滄面前的桌上還擺著三四封類似她手中的信函,她輕蹙眉頭,仔細辨認。 陳滄掛了電話,問:“安總監,什么事?” 安度余光掃一眼還沒關緊的門,清清嗓子,起身將手中的精美卡函遞給他,“陳總監,這是潯塘鎮漢服節與《妖鬼記》聯動合作的線下活動邀請卡,活動持續四天,同時也正好是今年花朝節,我們邀請了少量的頭部玩家和KOL,對外售賣的門票也已告罄,現在誠摯邀請您蒞臨視察。” 兩個月前陳滄親自批的方案,大型的營銷活動主要為了回饋挽留玩家和忠實粉絲。內部票很少,加上排期正屬游戲版本更新,本來只有安度一人代表項目組跟進,她多要了一張票。 她不習慣這樣對陳滄說話,只有不看他,才能自然地將邀約的話流暢表達。 陳滄把卡片接過,翻覆看了幾遍,點點頭,“先放這。” 安度沒料到他會是模棱兩可的態度,正想開口說什么,背后的門被輕敲,樓上《新山海傳說》項目組的營銷策劃也送來一張邀請卡。 “陳總監,我們項目組邀請您參加周末的線下活動,是第一次舉辦,還請您務必光臨指導。” 邀約者是一位甜美可愛的女同事,笑起來有兩個甜甜的酒窩,說話時眼睛笑著,言語間對陳滄很是恭敬,“還有游戲換圖標的問題,麻煩您抽空回復郵件給予意見或建議。” 公事說完,她又鞠躬,送上自己的私人祝福:“恭喜陳總監即將接任出品人職位,下次見面該叫您Producer 了。” “謝謝,”陳滄收下她的卡片,淡笑道:“接任還早,現在是工作交接與考察期,活動我會考慮。” 待同事出了門,安度不著痕跡把門帶上反鎖。 陳滄擔任出品人,意味著接管的項目不僅僅是《妖鬼記》,而是整個雷盛游戲的總研發團隊。 他的職級將完全在她之上,但這不是安度關注的重點,重點在于,陳滄并沒有把升職這件事告訴她。 哪怕他們比所有人都要親密,不過又有誰規定親密的同時不能疏遠呢?陳滄就做得很好。 安度沒了笑,不壓抑心中不悅,抱著臂緩緩踱步,慢而重地拍三下手,清冷道:“Producer ,悶聲發大財。我也該恭喜你,和其他人一樣巴結你才對,是不是。” 她朝他伸手要回邀請函,“還給我。” “為什么?”陳滄坐在低處,氣場卻比她重很多。他和她對視,目光灼灼,將安度的卡片單獨抽出鎖進抽屜,拒絕:“不。” 安度居高臨下,說話酸不溜秋:“你都成出品人了,我看雷盛游戲部該重新命名,改叫‘大滄王朝’!” 諷意的話出口很順暢,總之比她剛才邀請他要流利得多:“如果說原本《妖鬼記》就是‘滄朝’的太子,那么現在什么認養的二皇子,三皇子全跑來了,連換個i都要問問您!這太子根本就不像親生,快要被罷黜了吧!” “過了這村沒這店。”安度越說越生氣,指指他桌上風格不一的信函,“《妖鬼記》花朝節的活動,你愛去去,不去拉倒,又不是要你翻牌活動才能舉行!” 剛才那個女同事對他眼中的崇拜和愛慕安度看得一清二楚,她嘴角沉沉,再攤開手掌,道:“卡片還給我。” 陳滄邊聽邊點頭,一開始還看著她,臉上似笑非笑,后來頭越點越低,只能看到他緊抿的唇線,但沒歸還卡片的意思。 他回身,打開背后的櫥柜取茶具。 “你又背對我?”安度被激怒,壓低了音量爆發:“你有沒有在聽啊陳滄,你什么意思?你當了出品人就開始想東想西,擺權秀勢。居然不第一時間管《妖鬼記》,這還是你一手帶大的產品呢,胳膊肘盡往外拐!被我說中了是不是,不敢面對事實!” “我兩個月前,就不該熬夜想回流方案!”她演上了癮,將孫儷在電視劇《甄嬛傳》中的哭腔和表演學了十二分:“寫方案的真心與時光,終究是錯付了!” 陳滄并不出聲,拿茶具的動作比過去緩滯一些,右手按在玻璃上,左手持著陶瓷茶壺,不明顯地顫抖,腰部微彎,姿勢很是怪異。 安度疑惑:“你腰怎么了?”她靠近他身后,手猶豫一會,放在他腰背揉了揉,態度緩軟了些,小聲嘀咕道:“最近也沒怎么做啊,這就不行了?” 陳滄終于憋不出,發出一聲很明顯的“噗嗤”笑聲。 安度側頭看到他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神情:是很開懷,從未見過的大笑,極其陽光和放松,對他來說這應當是表情管理失敗的產物。然而明明濃眉舒展,嘴角上揚,俊容干凈好看。 安度看著,愣了愣,回神后用力拍打他背一下,“陳滄!你笑什么笑!” “你好野蠻。”陳滄在她喋喋后作出第一句回應,靈活躲開,專注泡茶。 “我沒想到安總監還會說單口相聲。”待茶水不燙了,他雙手推杯到安度面前,招呼她再坐,“大小姐表演一場曲苑雜壇,辛苦了,喝口水再繼續,您請。” 陳滄沉吟思索一會,揚眉看她:“我什么決定都還沒做,有人先給我‘定罪’。但你這么說倒是提醒我,《妖鬼記》已經是成熟項目,我的確應該‘雨露均沾’,選擇出席別的游戲的活動,對我考核交接期的評價有利。” 安度捧著杯子沒聲,只瞪他,火不點自燃。 陳滄繼續道:“照你的說法,‘微服私訪’還得找個聽話的一起,”他搖搖頭,“你這么兇,我要衡量。” “陳滄!”安度重重放下茶杯,“你這個……” “我這個什么?”陳滄牽唇,拿起電話給之前《新山海傳說》的營銷部女同事去電,聲音很溫和:“關于線下活動邀請的答復,會在今天下班前用書面郵件的方式發給你。” 安度當他做了選擇,將茶水一飲而盡,沉默不語,轉身要走。 “啊!”路過沙發,手腕被牽扯和全身下跌幾乎同時發生,她被圈緊在陳滄大腿上,陳滄鼻尖抵著她臉側,笑聲沉沉,故意在她耳邊用氣音問:“安安,你是不是吃醋?” 安度手抵在他胸膛推他,腳下踩他,偏頭躲開,就是不答,“這是在公司!” “門關了,沒人進來。”陳滄抱得更緊,笑問:“是不是?說是我就答應去潯塘鎮。” “不是!”安度氣急,扭頭連咬他嘴唇和下巴兩下,“就是看不慣你!不要你答應,你不來我更自在!” 陳滄放開她,順手捋一把她衣服,笑容更大,“那你回去吧,我考慮參加其他的。” “走走走,與我無關。”安度搡他進沙發,抬腿就跑。 * 潯塘鎮的清晨,炊煙四起,小橋流水石板路,青瓦平房,遠方山脈層疊,在未散去的緲然霧氣籠罩映襯下,如一幅會動的水墨畫。 安度凌晨四點起床坐大巴,提前在早上七點到達。 這次來潯塘鎮除了跟進活動進度外,還要拜訪居住在這里的一位刺繡手藝傳承人褚秀芳,以作《妖鬼記》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聯動植入參考。 供應商和玩家都沒到,古鎮很安靜,路上無人。 安度對照導航尋找下榻的旅店,穿過一段不算平坦的小道,是一座必經小橋,橋的對面立著一個高大熟悉的背影。 水灰色的風衣在晨風中輕揚,安度輕嘆一口氣,提起隨身行李,不發出聲音悄步接近。 “目前金額是多少?還不夠。讓他繼續,暫時不需要管。還有,監控視頻發我。”陳滄語調很冷,在掛電話的瞬間攥住來自身后“偷襲者”的手。 安度被抓了正著,也不尷尬,昂頭延續那天的諷話:“喲,‘滄王爺’登基前,終究還是翻了《妖鬼記》的牌子呢!” 陳滄忍笑,輕拍一下她后腦勺,一手自然提起她行李,傾身在她耳畔道:“我就一張牌。” “哼,”安度臉色好了些,不夠滿意,“來不來都是你的自由,其他的項目也很重要啊,你考核也很重要啊,你怎么不去?” 陳滄淡聲答:“物有輕重,令有緩急。” 兩人并行,路過一個積水的水坑。安度正想著繞路,猝然被陳滄單手環腰提起,大步一跨帶她越過。 他低緩笑了聲,輕甩手臂,實踐出真知般點點下巴,“嗯,你倒是挺重的。” —分隔符— ?很喜歡看大家留言QAQ ? 長評短評都很棒,光標是個玄學,沒法一一回復,但是真的很感謝QAQ?! 連續輸出比較長的信息和文字,對我來說這樣的頻率算是極限了,理解著急的心情,同時也希望大家看得開心。 后續我會盡力去寫。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