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度微愣，陳希冉再叫了聲“舅媽好”，然后咯咯笑起來，朝她伸著小手，要抱的意思。

    陳滄瞥她一眼，上前把陳希冉攬到懷里，“冉冉，是阿姨?！?/br>
    “舅媽?！标愊Ｈ脚ど?，臉堅持向著安度。

    “冉冉是喜歡長得好看的，”陳沐對安度笑一笑，捏捏陳希冉的臉，“叫阿姨?！?/br>
    “哼?！标愊Ｈ讲桓吲d了，嘴嘟得很高，小臉貼著陳滄臉頰。

    陳沐解釋道：“之前帶冉冉到雷盛玩，項目組門口兩三排員工證件照，冉冉就指最漂亮的那個叫舅媽，認準了怎么都不肯改口?！?/br>
    安度微笑著表示理解。

    陳沐背起挎包，對陳滄道：“我先走了啊，出去辦點事，今天麻煩你幫我帶冉冉一天，晚上8點送回我那就行?！?/br>
    “你去吧?！?/br>
    大門一開一關，房子里只剩下兩大人一幼兒面面相覷。

    陳希冉踢踢腿，要下來自己走，陳滄把她放下，她立刻抱緊安度大腿，仰頭撒嬌：“舅媽，要抱！”

    “寶寶，你叫對了我就抱你?！卑捕热绦?，蹲下玩弄陳希冉的兩個小辮子，逗她。

    “舅媽?！?/br>
    安度摸摸她下巴，和她大眼瞪小眼，“阿姨。”

    “舅媽、舅媽、舅媽、舅媽、舅媽——??！”陳希冉越重復越大聲。

    活潑中帶著驕橫，她聲線高而尖，安度敗下陣，捂住耳朵。

    “三歲的小孩比較固執，心理叛逆，有強烈的自我意識?！标悳娴曅π?，“冉冉調皮，你可以不應她?！?/br>
    “我算是體會了什么叫‘人類的本質是復讀機’，”安度抬眼，意外道：“看不出來啊，你竟然還會帶孩子。”

    “不算會，她和我比較親?！?/br>
    陳滄進房間換衣服，陳希冉把手心放在嘴巴上再攤開，對安度做了個送吻的動作，“mua”了一聲，笑眼彎彎，“舅媽抱嘛！”

    安度一挑眉毛，輕笑出聲，朝她張開雙手，“來吧?！?/br>
    軟乎乎的身體填滿安度胸口，小孩子特殊的甜香奶味涌入鼻間，陳希冉小手緊摟著安度脖子，“舅媽?！?/br>
    這聲軟糯，心化成一灘水，安度認輸應下：“誒?！?/br>
    *

    時近中午飯點，陳滄著一件淺色休閑夾克，他攏了攏外套，收揀陳希冉的兒童推車，把更換衣服包塞入推車下方的空間。

    陳滄單手將陳希冉抱起，另一手推著童車，“帶你們出去吃?！?/br>
    瑣細的動作，有的人做起來就是能挺拔而隨意，既煙火又脫俗，矛盾卻和諧。

    安度定定看他一會，伸手正了正他背后的連帽，斂目道：“走吧?！?/br>
    *

    年假最后一天，商圈大小店仍是門庭若市，新年元素隨處可見。

    陳希冉一手牽著陳滄，一手牽著安度，指指店門口高掛的燈籠，又指指裝飾用的鞭炮和福字貼紙，將自己會認的物品和字如數家珍報出。

    “陳沐姐對她教育很上心。”安度笑夸，隨口道：“冉冉和她mama姓的吧?！?/br>
    “嗯，她生父姓孔，離婚是因為出軌?！?/br>
    “這樣才對，父系文化的出現，導致過去女子辛苦懷胎十月卻不能自主命名自己孩子的姓氏?！卑捕赛c點頭，又勾唇自嘲：“不過我現在隨母姓，還不是擺脫不了裴家的標簽。”

    她低下身，摸摸陳希冉的頭，道：“陳希冉，希望冉冉升起，很好的名字。冉冉以后要當一個獨立自主的姑娘哦。至于男人么，如果不能一心一意對待你給你帶來幸福的話，不要也罷。”

    “她這么小，聽不懂你的思想灌輸?！标悳嫱愊Ｈ奖澈笕粔K吸汗的干毛巾，道：“冉冉現在除了好好學習，還要乖一點?！?/br>
    陳希冉只聽見大人們哇啦哇啦和“乖”字，小小的臉一揚，自我標榜道：“舅舅，我好乖的！”

    “那在幼兒園就不要和其他小朋友打架。”

    “哼，龍仔先打我的！他打不過我！”

    陳希冉作抱臂狀，但手太短，看起來像竭力夠著自己肩側。

    “你這么橫，臉上這個疤怎么來的？”陳滄板起臉，“不吃主食，所以力氣沒別人大?！?/br>
    “舅舅，我要打你！”

    “刁蠻，”陳滄攤開手掌，任陳希冉使勁拍打，無痛無癢，“陳希冉你繼續，我什么感覺也沒有。”

    陳希冉變臉快，一秒擠出兩滴眼淚，抻高雙臂找安度，“舅媽！嗚嗚……我不想打了，我沒力氣了。”

    安度失笑抱著她哄了哄，歪頭問陳滄：“冉冉的家長會你也會去嗎？”

    “去過。”陳滄嘴角微彎，“現在又同意她叫你‘舅媽’了？”

    “……”   安度掏手帕擦凈陳希冉的臉蛋，“我呢，是不想讓冉冉不高興。”

    她不經心道：“而且冉冉是喜歡漂亮的女性，美麗的臉龐千千萬，誰知道她有幾個‘舅媽’？”

    “是嗎？冉冉，看那邊?！标悳嬷钢干虉鲋型サ木薹餍呛?，問：“那是誰？”

    陳希冉答：“阿姨！”

    “那個呢？”服裝店穿著當季新款衣衫的真人模特。

    “阿姨呀?！?/br>
    “……”安度抬腿頂碰陳滄腳踝，“去拿號等位，少欺負冉冉，少廢話?！?/br>
    *

    餐廳處處滿當，三人等了將近二十分鐘才落座。

    陳希冉年幼，焦急說來就來，四處張望，哭鬧著要找mama，安度又是用紙巾折了一朵花，又是拿手機放動畫片，哄了一會才停。

    小孩一哭就容易出汗，陳滄舉起一件干爽的衣服要她換下再繼續吃，陳希冉又不干了，小臉皺得通紅，手捂緊自己衣服中央的兔子圖案不讓動，哇哇大哭：“我要穿兔子衣，我要穿兔子衣！”

    陳滄耐心和她道：“你穿著濕衣服會感冒著涼，到醫院打針，你怕不怕？”

    “不怕！我就要穿兔子衣！”陳希冉聽不進道理，“我要兔子衣！”

    “陳希冉，”陳滄聲音雖柔，面色卻嚴肅，再道：“打針會痛，吃藥會苦，你都不怕的話，我們現在就到醫院去?！?/br>
    陳希冉哭得更大聲，引旁人側目，服務員忙趕來問需不需給一只毛絨玩偶作安哄，安度想了想，問：“有狼的嗎？”

    服務員點點頭，拿來一只灰太狼。

    安度抓起灰太狼一寸寸靠近陳希冉，壓粗聲音道：“冉冉，你繼續穿兔子衣，會招來大灰狼咬哦！你看，它~來~了！”

    “啊，不要不要！”幼兒思維簡單，哭聲驟止，主動向陳滄低頭：“舅舅我不穿兔子衣了，我要換衣服！”

    陳滄對安度舉了個大拇指，兩人齊手給陳希冉換了衣服，得回片刻安寧。

    因著要給陳希冉喂飯，撫慰幼兒情緒和諸多摸不著頭腦的需求，進食不算順利，一頓飯吃得手忙腳亂。

    陳滄動作笨拙，花了近半個小時，艱難地給陳希冉喂下小半碗飯菜，自己倒一口沒吃。

    他輕嘆，看向剩余的一碗青菜湯，陳希冉肯定不愿喝。

    安度雙手交叉托著下巴，好笑道：“你也有搞不定事情的時候，難得見識?！?/br>
    陳滄手端一只兔耳小碗，眉頭微擰，模樣滑稽，她掏手機拍下。

    他送她一陣眼風，“搞不定的事又不止這一件?！?/br>
    “我幫你唄，對什么人呢，就要用什么樣的方法。不換衣服會著涼，不吃青菜營養不均衡，不喝湯水分不足。你說的無可挑剔，非常正確，可是小孩子哪能理解。”安度邊說邊喚服務員拿來兩根吸管，“他們愛嘗鮮愛模仿，用新鮮的辦法才能達到你想要的目的?！?/br>
    “冉冉，看我?！彼岩恢懿逶陉愊Ｈ降臏?，一支插在自己的湯碗，作吸飲動作，“這樣喝，好不好？我們比比誰喝得快?！?/br>
    陳希冉被調起興趣，學著安度，三五下就將湯喝得干凈，“舅媽，我贏了?！?/br>
    安度傲然一笑，把舀出的菜rou米飯往陳滄那邊一推，起身將陳希冉帶到座側，“解決了，你快吃吧，我逗她玩會兒?！?/br>
    她用菜單紙折出一只千紙鶴遞給陳希冉，陳希冉笑得純真，與她稚聲稚氣地分享幼兒園趣事。

    懸在桌上的吊燈是鏤空蘭花形狀，花影不完整地掠過安度頭頂和臉側，燈暉綴點，輪廓分明，又像蒙了一層柔焦。

    手機鈴響，陳沐大約是問起陳希冉的表現，陳滄挑唇道：“冉冉和安總監玩得很好，是，沒有安總監在，我可什么事都做不了?！?/br>
    陳滄在和陳沐通話，偏偏又和她對視，謔意眼眶也兜不住，最后那句話更像對她說的。

    安度待他掛了電話，輕踩他一腳。

    她想到第二天收假上班，還有個回流方案陳滄退回三次都沒批，順水推舟道：“既然這樣，陳總監把我年前的方案過了，別管后續執行，這樣你才有時間好好做你的事呀。產品爸爸，給營銷完整的自主權吧，好嘛？”

    “再說?！标悳鎸Ｐ挠貌?，“有的權一直都放給你，有的權不能?！?/br>
    一談工作安度就沒好氣，“什么權都一直給我了？我怎么沒發現？”

    陳滄眉梢半挑，淡笑：“食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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