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滄出發那天晨霧深重，談不上思念，他們都沒有刻意聯系對方。

    現在他披戴夜露而歸，一室恍惚的星波浩渺散去，心頭一塊奇異的缺角被悄然填上。

    五天，竟也有些長。

    話筒忘了關，和架子碰撞發出“咯嗒”的回音混響，靠音箱太近，一聲刺耳的嘯叫將安度神思拉回。

    安度噙著笑，下臺階，取一杯藍色瑪格瑞特，轉頭對他道：“陳總監說笑。”

    裙擺如水流動，她婀娜靠近，停在敬酒的距離，他們的視線和盛了紅藍兩色液體的酒杯一起，輕巧碰撞又同時收回。

    安度微呷半口，像解釋又像普通同事間的客氣，“今天是韓楠的入職歡迎宴，陳總監賞臉參與，我們怎么會不歡迎。”

    陳滄抬眉，沒再看她，特意對韓楠舉了舉杯，“歡迎有能力的新人加入《妖鬼記》團隊。”

    鼓勵的話語，隨和的笑容，更有上司的疏離與審視。

    韓楠受寵若驚地站起，左腿著力不穩，身形略晃。安度腳步一動，上身微傾想去攙扶，韓楠已經站得屹定筆直，用眼神沖她示意無礙。

    他抬起半空的啤酒瓶，不卑不亢，“謝謝陳總監，我會盡力與大家共同完成項目，做好本職工作。”

    陳滄微笑點頭，對其他人溫和道：“大家繼續，不在公司不用拘束。”

    他轉身走向遠離玩唱區域的酒柜角落，坐在挑高的吧臺椅，施然褪去外套。

    長指解開襯衫的兩顆紐扣，上挽的袖口邊緣平整，疏冷優雅，游離在周圍紙醉金迷的繚亂環境外。

    營銷部門的同事得了解束，不知是誰又提議了新的小游戲玩法，徐行之發揮麥霸本色，再續之前的喧熱。

    *

    安度收攏長裙，腳尖一踮，靈巧地坐在陳滄旁邊，“陳總監蒞臨，貴客。”

    纖指捏著杯腳輕轉，光線透過倒圓錐形的雞尾酒杯，折射下小片澈藍的粼光。

    陳滄斜乜她一眼，沒什么表情，將杯中的紅酒一滴不剩飲盡，道：“張佳禮節性叫我，我禮節性赴約，有問題？”

    安度也喝下杯中的瑪格瑞特，把兩個空杯排在一起，“哪能有問題呢！只是別人都是禮節性拒絕，你這么高貴冷艷，能把娛樂場所變成仙臺樓閣，世間絕無僅有。”

    陳滄鼻間溢出一聲笑，“幾天不見，你嘴上功夫見長。”

    安度四下看看，沒人注意到他們這處，紅唇便放肆地附在他耳邊，“那沒有，可能還需要練練，上次那么久你都沒……”

    清甜的酒氣直往他耳朵里鉆，曖昧橫生，陳滄下腹一緊，不著痕跡地拉開半人距離，對上她盛滿挑釁的眼神。

    他勾唇，目光掃過她耳垂，又落在她腳底，“你耳釘掉了。”

    安度擰眉“嗯？”一聲，彎腰四下尋看，又跳下椅子蹲地尋找。

    “沒……”看到啊？安度還沒說完，倏而被封了口，嘴沒合上，紅酒與雞尾酒的味道混在一起。

    他們在高起的吧臺桌遮蔽下唇舌廝磨，安度重心后仰，不敢發出聲音，被陳滄牢牢托著，順著姣好的脊背線上下游撫。

    四片柔軟分開時，熱潤的氣息隱秘地散去，她的嘴唇已是水光瀲滟。

    安度小聲喘氣，手指碰碰耳垂，耳釘完好地掛著。她怒瞪他一眼，波光盈盈，毫無震懾力。

    陳滄將她長發別好，得逞輕笑，“騙你的。”

    兩人再坐好，安度余熱未消，面色不豫，用手輕輕扇風。

    陳滄好心地遞給她一杯低度數莫吉托，“安總監，請。”

    安度白他一眼，心不在焉地邊喝邊瞟，和韓楠的視線跨過數人撞上。

    韓楠沖她笑笑，似乎是注視了很久。

    安度想起什么，對他做了個“過來”的手勢，韓楠接收指令，起身整理衣服便向她走來。

    *

    “學姐，陳總監。”韓楠打招呼。

    安度放下酒杯，對陳滄道：“這是我的得力助手，韓楠。你出差，還沒和你好好介紹。”

    韓楠沒有和她私下相處的無所顧忌，謙遜晃手，“學姐過獎。”

    “聽說了，很優秀。”陳滄表情淡淡，沒指定他的座位，只說：“坐。”

    昏弱暗光，韓楠一時不察，左腿假肢磕卡在一旁松塌的腳架，只單腿支撐，上身向安度方向倒去。

    “小心！”安度反應快，馬上伸手握住他的手臂，承接他的重量，緊張道：“韓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腿？”

    韓楠調整椅子高度，自然地坐在她身旁，把金屬椅架拿開，也不尷尬。

    他笑笑，“沒事，可能剛才喝得多了些，暈頭了，沒看清路。”

    他們的手還相交在對方的手臂上，安度等他坐穩，才慢慢把手松開，眉頭蹙著，神情是不放心的擔憂。

    陳滄觀他們互動，道：“如果不方便，公司可以申請特殊照顧和定制桌椅。”

    聲音僅有一點溫，像冬天不夠熱的洗澡水。

    “不用麻煩。”他們之間隔著安度，韓楠手肘搭著吧臺探頭，樸拙又虛心地對陳滄道：“陳總監也是我學長，久仰學長大名。《神奧傳說》的各個方面的設計理念都很棒，所以《妖鬼記》也那么成功，能在您的項目組工作，我很榮幸。”

    “過去的成果與經驗不適用于現在，何況游戲行業變化極快，除舊布新。”陳滄短促笑笑，表情并沒有因為他的自來熱絡有所變化，“所以還需要你這樣對市場有敏銳度的人才加入，協助它長久發展。”

    安度和韓楠相視一笑，默契與信任不言而喻。

    “不過，”陳滄嗓音微涼，容色嚴肅，“以后不要再越過流程，擅自以《妖鬼記》的名義接洽直播平臺的KOL。”

    韓楠的笑容變了窘然。

    安度扭頭，身向韓楠那邊靠了靠，一副保護的姿態，對陳滄道：“陳總監不必這樣過河拆橋吧，韓楠把我們都缺漏的部分補上了，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一次非常規cao作而已，誰不知道要遵守流程啊！”

    陳滄聲音徹底轉冷，“我沒有追究這次，安總監愛護下屬，但也不用風聲鶴唳。”

    韓楠賠著笑臉，眼神在他們之間來回，親熱地勸說：“學長學姐，我以后一定遵守公司制度，我心急了。”

    韓楠戰戰兢兢的討好和陳滄的不溫不火讓她氣不順，安度話出了口，也覺得有些失態，但拉不下臉對陳滄軟聲，轉話題對韓楠道：“今天是你入職宴，我給你買了個禮物。”

    她拿過臺面的小包，摸出一只新手機遞給他，“電話卡你換是換了，看你還用著舊手機，一起換了吧，祝你入職開啟新生活。”

    陳滄不作聲，淡漠地啜著一杯新的曼哈頓酒。

    韓楠接過，只面對安度溝通，他情緒變得放松，熟稔地揶揄：“我舍不得換舊手機，因為里面有很多老照片啊！”

    他翻開相冊，“喏，你看，去大白山第一次滑雪，你摔成什么樣，連我都不如。”

    安度裝備厚重，面朝雪地深埋，腳朝天翹著，滿身狼狽的雪花。

    安度沒見過這張照片，和韓楠頭越湊越近，貼在一起，她噗嗤大笑，佯裝要刪，“你什么時候拍的！太糗了，刪！”

    “仙女摔跤也是仙女，別刪啊。”韓楠搶過，又給她翻下一張，是他們在滑雪場入口的合影，安度笑容燦爛，肌膚透紅，沖著鏡頭招手，韓楠看著她，滿是陽光的溫柔。

    “這張好。”安度放大細看，細聲嘆，“那天你也很累，沒怎么玩上，光顧著拉我起來了，回去還沒熱水，旅館老板不愿修，你自個鼓搗了半宿。”

    韓楠只是笑，強行將陳滄拉入討論，“學長，我們男人不講究，但是學姐這樣美麗的女人，愛干凈要漂亮，怎么也得給她修好，是吧？”

    “嗯。”陳滄輕抬眼皮，慵散地應一聲，似乎沒什么興趣了解。

    韓楠熱臉再貼冷屁股，安度看不得他不自在，把新手機塞給他，找了個借口遣他回同事堆里玩。

    韓楠不在，只剩她和陳滄。

    安度盯著陳滄清冷的側臉一會，長睫輕閃，奪了他酒杯，冷冷出聲：“陳滄，韓楠是我們學弟，也是我助理。”

    陳滄分眼睨她，“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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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好的還有部分沒寫完，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