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書迷正在閱讀:【快穿】惹火要燒身、影帝在左 金主在右 (3p)、每次快穿睜眼都在被啪啪(NP)、寶貝(3P H)、血族小公主、癡情債(民國)、老公的一百次失憶、莞莞(師生h)、藤蘿有暗(校園)、尋夢仙影:望仙鏡
進入冬令時后,一過四點外面就像被潑了一瓶墨汁,伸手不見五指。我包好頭發從浴室走出來,腳趾踩在柔軟蓬松的地毯上,舒服的發出一聲無意義的嘆息。 “我敢打賭米歇拉從土耳其帶回來的這塊地毯價值不菲。”說著我拉開抽屜,擰開爽膚水的瓶蓋兒,一屁股在梳妝臺前坐下。筆記本電腦和手機、書本、我的一大堆指甲油香水一起堆在桌上,我想起自己還在跟安珀通話,騰出手把那些七倒八歪的小瓶子往外推了推,好留給手機足夠大的空間收音:“她對查理和我說只要八十英鎊,我想她一定在撒謊。” 安珀是我在這兒最好的朋友之一,也是我家的常客,我想她對房間里這塊花紋復古又柔軟的不可思議的毯子一定印象深刻。果不其然,我的女朋友在電話里一驚一乍道:“什么?如果那塊毯子只需要八十英鎊,我敢打賭社區里每一戶人家都會墊上那么三五塊。它柔軟的像個夢!” 我哈哈大笑:“嘿,你今晚涂什么顏色的指甲油?” 今晚是個大日子,學校慣例會在圣誕節前舉辦一場舞會,所有學生都會參加,僅次于畢業舞會的隆重程度。很多女孩子提前好幾個月就開始準備了,我相信安珀不會樂意被人比下去。 “哦,別管那些了,薩曼莎,”她興奮的在那頭——距離我家兩條街道的她自己的房子里蹦來蹦去,“現在走到窗戶邊上去!” 好吧,好吧。我放下剛剛擰開的指甲油瓶子,慢吞吞走到窗邊。我的臥室就在米歇拉和查理的主臥正下方,采光非常好,為了防止我每天過早的被陽光吵醒,養父母體貼的為我安裝了厚厚的絨布窗簾。 “薩曼莎你看見了嗎!”安珀尖叫著,“下雪了!今天一定會成為一個難忘的夜晚!” 沒等我對英國南部少見的漫天飛雪,以及剛剛抵達樓下的我的舞會男伴發表什么感想,我聽見樓下傳來一聲憤怒的吼叫:“她就是個吸血鬼——” 緊接著是查理的嚴聲斥責:“她是你meimei!” 老生常談了。我不以為意的重新拉上床簾,蜷起雙腿窩在沙發上,顫顫巍巍的給左腳擦指甲油。我挑了一瓶帶閃的櫻桃紅,每次擦這個顏色都會有姑娘問我它的品牌和色號,今天這樣的夜晚我認為還是打安全牌更好。 沉默使安珀多少有些尷尬,她清了清嗓子,欲蓋彌彰的笑說:“不錯的比喻,馬庫斯先生知道了說不定會給他一個A。” “確實。”涂完左腳,我試著動了動腳趾,那些閃片在暖色的燈光下流光溢彩,“我得感謝他沒把我比喻成一條吸血蟲。不過做人還是謙虛一點兒好,我自認沒有漂亮到’吸血鬼’那個程度,你覺得呢。” 她成功的被我逗笑了。我還在為右腳的指甲努力,三聲富有節奏感的敲門聲響起,緊接著是米歇拉輕柔的問候:“寶貝兒,你的小男朋友已經到了。” 我飛快的對安珀說了一聲晚上見,然后掛斷了電話。米歇拉眼眶紅紅的,看起來剛剛哭過,她不想讓我知道發生了什么,摸著我的腦袋問我:“準備的怎么樣了,你今晚簡直光芒四射,樓下那個傻小子一定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右腳的工程也竣工了,我用左手把頭發上的浴巾拆下來,右手握住米歇拉,挑著眉毛笑道:“讓查理下手輕一點兒,他雖然是足球隊長,但你知道,查理太高了。” “我的傻姑娘。”她抱了抱我,“玩兒得開心。” 我穿著裙子踩著高跟鞋下樓時正如米歇拉預料的,原本被查理堵在客廳喝咖啡的萊繆爾像只狐獴迅速抬起了頭,他翠色的眼睛迅速鎖定了我,瞳孔擴大,金色的睫毛顫抖不止:“薩曼莎……你,咳咳,你準備好了嗎?” 查理被他的口齒愚笨氣的不輕,像所有父親的那樣他惡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扶著我走完最后幾階樓梯:“寶貝兒,你今晚漂亮極了。” 我的養父真心實意的夸贊著,然后迅速湊到我耳邊低聲說:“如果那個小王八蛋有一丁點兒做的不好,回來告訴我,我會收拾他的。” 萊繆爾瑟縮了一下,想來是已經被查理好好“威脅”了一頓。我看了看手機,時間差不多了,分別吻別了米歇拉、查理、和我毫無血緣的哥哥艾瑞克,好吧我承認,走到艾瑞克面前時我故意崴了一下,嘴唇擦著空氣,態度無比敷衍。他看起來怒氣沖沖,棕黃色的眼睛在我和萊繆爾身上不住轉換,最終化為一句陰惻惻的:“薩曼莎,祝你今晚愉快。” 當著養父母的面,我就像以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真誠無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謝謝你哥哥,也祝你今晚愉快。”然后甩下他鐵青的臉,快樂的逃進萊繆爾的汽車。 獨處時萊繆爾自在很多,他難以收斂的自大狂性格找到機會重見天日,在盆栽的舞曲里我聽見他吹了聲口哨,裝模作樣的恭維我:“薩曼莎,這條裙子非常襯你,我是說你的頭發、眼睛和這條裙子配合的天衣無縫。它就該穿在你身上。” 查理和米歇拉所在的是一個無聊至極的中產階級社區,這里絕大多數居民都是西裝革履的白人精英,英國本土的黑人、印度人、巴基斯坦人都非常少見,不要說我這樣黃皮膚黑頭發的亞洲人。學校的姑娘們偶爾會羨慕我的皮膚和發質,就像所有同胞那樣,我的皮膚很少出現曬斑、也不會輕易敏感發紅,我的頭發細軟柔順,極易打理。安珀和翠西經常圍著我討論時下流行,萊繆爾大概認為我很喜歡被人恭維這一點。 “謝謝。”我低頭刷著推特和ins,這些話我實在聽得太多,早就免疫了。 這個可憐的大塊頭沒能得到想象中的熱烈回應,有些沮喪的打著方向盤,期間還抽出空瞄了我一眼:“你父母關系非常親密。我看得出來,你mama親自為你爸爸挑選袖扣。” 見鬼,他開始沒話找話說了。我不得不把頭抬起來,緩解車里的尷尬:“是的,米歇拉和查理是大學同學,他們在一起有二十多年了,感情一直非常好。” 萊繆爾舔了舔嘴唇,這是他緩解緊張時的小動作。正當我舒了一口氣,以為可以繼續跟翠西和達芙妮聊天時我的男伴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提起了艾瑞克:“你哥哥很高,我是說如果他來我們球隊的話,我一下就能絆倒他。” 這個四肢發達的小可憐意識到查理的體格太過健壯,決定轉而從艾瑞克入手,向我展現自己的男子氣概。我咧著嘴看向他:“我認為你不要太自信比較好,艾瑞克打過五年曲棍球。” 別看他戴著眼鏡一副書呆子外殼,那瘋子一身肌rou。 一進門我就被暖融融的熱氣撲了個正著,五花八門的香水爭先恐后的從會場的各個角落竄出來,萊繆爾攬著我的肩,神情得意的像只趾高氣揚的大公雞。朋友們放下紙杯晃著腦袋:“嘿萊繆爾,嘿薩曼莎!” 安珀甩開她的男伴一溜小跑到我面前,她張大嘴,拉著我轉了個圈兒:“我就知道你會選這條裙子!” 音樂聲大到即便面對面也聽不清人說話,萊繆爾親了親我:“喝點兒什么?” 我扒著他的耳朵:“隨意。” 安珀抱著手臂看著我們,漂亮的眼睛瞇成一條線,搶在她開口前我翻著白眼吐槽:“那就是個肌rou發達的笨蛋。”我的女友顯然不相信我,她一臉你這個小傻子的表情:“你知道學校里有多少姑娘暗自祈禱能挽著那個笨蛋參加畢業舞會。”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幾個聚在一起聊天的高年級男孩兒向我們看過來,安珀哦了一聲:“不是吧,萊繆爾會傷心致死的。” 沒等我回答她,被預言傷心致死的主人公已經艱難而笨拙的握著兩只紙杯,擠開人群回到了我身邊。他出了一點汗,額頭周圍那一圈細碎的生姜色金發貼在了皮膚上,眉毛緊緊皺成一團:“真見鬼,康斯坦丁也在這里。” 我僵硬了一下,安珀立刻給了我一個安撫的眼神。 我示意她無須緊張。全校學生都參加的舞會,我的前男友、我哥哥最好的朋友會出現并不是什么外星人襲擊地球的突發事件。艾瑞克已經順利進入了大學,可他的至交好友由于車禍不得不留在十三年級再讀一年,我們遇上是遲早的事。 安珀的男伴端了一些點心過來,他半真半假的抱怨了一句這里可真擠,萊繆爾就順勢把我拉進了舞池。他覺得這里姑且可以算是個二人空間,翠色的眼睛里充滿了煩躁:“你打算跟他打招呼么?他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這家伙偷偷往自己的姜汁蘇打里兌了些威士忌,我毫不懷疑如果我點頭他就會沖出人群把康斯坦丁狠狠揍一頓——別誤會,我沒覺得他有多么喜歡我,只是足球隊長的驕傲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伴在舞會上想著另一個男孩兒。我太了解他了,他就是個滿腦子肌rou的笨蛋。 “萊繆爾,”我調整著表情,“大家還是朋友。” 金色的眉毛高高揚起,戾氣已經開始一點點充斥他的眼睛,這不是我期待的表情。我深吸一口氣,將手臂搭上他的肩膀,距離倏地拉近,翠色的瞳孔里清晰倒映出我自己的臉。我們呼吸相聞:“我現在的男朋友是你,為什么不能紳士一點兒呢?你知道我喜歡你。” 他臉紅了,rou眼可見的從脖子紅遍了耳根。親吻落下來之前我的余光掃到一頭焦糖色的卷發。 舞會結束后翠西的男伴開車送我們回家——他是唯一一個沒有醉的不省人事的。車子停在道路旁,達芙妮頑強的抬起眼皮與我告別:“明天見,薩曼莎。” 我踢了踢爛醉如泥的萊繆爾,示意他給我讓路,口中說道:“明天見,達芙妮。” 積雪殘冰堆在門前,拜勤勞的查理所賜汽車離開時沒有遇到任何阻礙。我推開門,米歇拉已經換好了睡衣,正坐在飯廳處理工作。看見我沒有夜不歸宿,養母松了一口氣:“你回來了寶貝兒,需要吃點什么嗎?冰箱里有晚上做的湯。” 胃里滿滿都是酒精,我想里面已經沒有任何空間留給她的湯了。上前吻了吻她的臉頰,怕酒氣熏到她的真絲睡袍,我很迅捷的退后兩步:“不了mama,我洗個澡就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下周就是圣誕節,家里到處是金色的裝飾,還沒包裝的禮物堆了一桌一地。米歇拉笑了笑,重新戴上眼鏡:“晚安寶貝兒。” “晚安mama。” 扶著昏昏沉沉的腦袋,這一段樓梯我走的倍感艱辛,而當我氣喘吁吁的站上二樓,發現門前站著一尊門神時胃里的不適和身體的疲憊同時抵達了頂點。 “有事嗎?”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我現在的表情一定極盡尖酸刻薄,天知道想擺出一張好臉給艾瑞克有多難,“我要睡覺了。” 親生兒子繼承了爸爸的身高,十九歲就竄上了一米八五,而冒牌貨始終在一米六左右徘徊。我的高度只允許我看到他灰格子睡衣的第一顆紐扣,上面掛著一根淺栗色的短發。但是不用看我也知道他棕黃色的眼睛正陰沉的垂著:“你見到他了,感覺如何?” 一個字一個字,像從牙縫里擠出來似的。 腦子里一團亂麻。我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放任自己倚靠在白色的壁紙上打了個哈欠:“很好,我覺得他恢復的不錯。” 艾瑞克尖利的冷笑一聲,他走近一步,巨大的陰影被投放到我身上:“你跟你的新男友談起他時也是這副口氣吧?你這個沒有良心的瘋子。” 這種冷嘲熱諷的態度迫使我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十幾年的時光絲毫沒能融化他眼里的惡意,相反還越積越濃。酒精上頭,我惱火起來:“我們只是談了個戀愛艾瑞克,我沒有嫁給他,也沒有在神父面前宣誓會一輩子愛他。分手再正常不過了,難道因為他在醫院躺了幾個月我就必須回到他身邊握著他的手演一出《初戀五十次》嗎?” 他盯著我,咬肌緊繃,我看得出他在極力忍耐某種很不好的情緒,自責、愧悔和憤怒:“我以為你愛他。見鬼,我居然相信你愛他!” 他表現的就像是我對康斯坦丁始亂終棄似的,我怒不可遏的從墻上彈起身體,露出一個猙獰的笑:“我是愛他,我也愛馬庫斯先生,我愛查理和米歇爾,我還愛你呢!怎么,你也要跟我睡一覺嗎?!” 說完我渾身發抖,挑釁似的盯著他揚起眉毛。憑我對這個哥哥的了解,他一定會氣的大跳大叫,然后一陣旋風似的沖回自己的房間摔東西泄憤。但意外的事情發生了,不知道哪個字眼把他刺激的神經失常,艾瑞克面白如紙,他顫抖著嘴唇丟下一句“瘋子“就逃也似的奔下了樓,摔門而去。 米歇拉大叫一聲:“你去哪兒?” 但愿我們沒有吵醒熟睡的查理,我疲憊不堪的帶上了房門。 胡亂卸了妝,又去蓮蓬頭底下呆了一會兒,我連頭發也沒擦就一頭倒進了被子里。外面傳來米歇拉的腳步聲,我聽見她在我的房間門前停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沉默離去。 后腦突突發脹,我翻了個身把自己更緊的裹進被子里。康斯坦丁那頭焦糖色的頭發在我眼前揮之不去,手腳開始發冷,我下床調整了一下暖氣的溫度,再次回到被窩前又把床頭的臺燈擰開了。我很怕今晚會再次夢到那個噩夢。 我曾經那么喜歡他。 米歇拉說我被收養的時候只有兩歲,一場恐怖襲擊使我失去了父母,也使克拉克家永遠失去了五歲的女兒——艾瑞克的親jiejie,那個小小的金發的薩曼莎。據安珀的父母透露,米歇拉和查理那幾年形銷骨立,他們一次次參加互助會和教堂活動,試圖從悲傷中走出來,但沒有一次不以失敗告終。最后查理的父母建議他們領養一個女兒,領養一個在那場襲擊中失去了雙親的小天使,把她當做薩曼莎養大。 我就是那個女兒。 據政府機構的書記員說我本名薩曼莎李,父母都是早早移民的亞裔——我的父親是中國人,母親來自韓國,那場事故中少說有十幾個孩子淪為了孤兒,但克拉克夫婦一眼就看中了我。 “你小時候長得就像一個天使。”政府的工作人員來家訪時這么說,“就像欲望都市里的小Lily,甚至比她還要可愛一點兒。你得到了一個新的家庭,我真為你高興,我的薩曼莎。” 與克拉克夫婦的極端熱切恰恰相反,艾瑞克對我的到來厭惡至極。當他發現jiejie的房間被徹底改造,并且改的面目全非,他跟查理大吵了一架。我能理解他的抗拒,他認為我取代了他jiejie的位置,不管是那巧合到讓人心塞的重名還是父母明顯無比的移情,他有充足的理由討厭我。當艾瑞克第一次對我說“滾出我家”時,我沒有立刻跑去找米歇拉控訴哥哥的兇惡,也沒有對來家訪的阿姨們透露哪怕一個字。 我很喜歡查理和米歇拉,也喜歡房間里的小木馬,喜歡亨利牌的罐頭豌豆和藏在冰箱最里面的家庭裝巧克力冰淇淋。艾瑞克的惡意對我來說不算什么,失去過一次的親人的我自認能夠理解他的悲傷。何況事態逐年好轉,當我的哥哥意識到無論怎么做都不能把這個黑頭發的討厭鬼送回福利中心后他一改往日尖銳,轉而學會了無視我。這很好,這代表我們相安無事,直到我跟他最好的朋友混在了一起。 如前所述,我們生活在一個無聊的街區,生活乏善可陳。這種情況一直到七年級才得以改善——安珀七年級時交往了一個帥氣的黑人男朋友,他們在電影院相識,然后愛情泛濫一發不可收拾。這個有趣到極致的男孩兒喜歡帶我們到處轉悠,我們有時去隔壁街區玩兒滑板,有時看他們打街頭籃球,放肆尖叫后晚上跟他騎單車去沃克公園看露天電影,在草地上捉蚊子唱歌。他總能找到好玩兒的東西。 就是在那個時候我遇到了康斯坦丁。我的意思是作為艾瑞克的死黨我當然見過他無數次,但真正說上話,有交流,那是第一次。 “等等,你是薩曼莎,薩曼莎克拉克,對嗎?”焦糖色的卷發精神的翹在半空,星星點點的雀斑散落在鼻梁上,英俊又可愛。他對我露出一口白牙:“你好啊,薩曼莎,晚上去哪玩兒?” 我曾經那么那么的喜歡他。 作為一個有色人種,我沒有在學校被撕過作業,也沒有在體育課前發現鞋子里埋了圖釘,相反我混的風生水起,一半歸功于米歇拉對我的溺愛——她喜歡把我當洋娃娃打扮,確保我受到良好的教育,經常帶我去各地旅行,并且毫不見外的把我介紹給克拉克家族所有的親戚朋友;另一半應當歸功于康斯坦丁。他在學校踢過一年足球,常在午飯時間滿身大汗的穿過大半個食堂,就為了問我一句:“嘿薩曼莎,你看到艾瑞克了嗎?” 我跟艾瑞克差了兩個年級,而你跟他是最好的朋友,現在你來問我有沒有看到那個整天吹胡子瞪眼的神經病? 我用眼神表達著內心的無語,同桌的姑娘們噗嗤嗤笑成一團。達芙妮和翠西甚至凱瑟琳都認為我們會是一對兒,但不清不楚的做了兩年朋友,在九年級我生日當天,他帶了一個身材很辣的女朋友來到我家,介紹我們認識。我承認我崩潰了。 我開始很頻繁的換男朋友,米歇拉和查理對我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除了偶爾會在皮夾里發現查理偷偷塞進來的避孕套和錢之外,大家都表現的非常淡定。 “親愛的你大可不必這樣,”安珀那時最常說的就是這句話,她和黑人小帥哥分手后很快再度陷入了戀愛,“睜開眼看看吧,遍地都是好男孩兒。” 糊里糊涂又過了兩年,在我的男朋友已經能湊齊一支足球隊之后,上帝終于眷顧了我一次。我跟焦糖色頭發的心上人終成眷屬,與此同時艾瑞克的瘋子人格再度復蘇。他不再視我為空氣,只要找到機會就對我夾槍帶棒冷嘲熱諷,同時無所不用其極的阻撓我的戀愛。有一次我跟康斯坦丁出門看電影,他的手機從頭到尾響個不停,散場時我抱著手臂:“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懷疑你們倆……你知道的,這兒是英格蘭。” “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接完電話他低頭親了親我的嘴角,“他就是一時發瘋,你知道的。” 我們只交往了一個月,分手的細節我不太想回憶,總之很不美好。那天本來約好去曼城看球賽,但只有我一個人坐火車跑了回來,散著頭發,還赤著一只腳。而他在路上出了車禍,小腿骨裂。 我沒有去看他,一次都沒有。 這個圣誕節過得不太愉快,我懷疑只要米歇拉和查理稍有疏忽,艾瑞克就會從廚房摸出一把菜刀來把我砍死。交換禮物時他連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送了我一個臟兮兮的毛絨小熊形狀的鑰匙扣,小熊背上的標簽上清楚的寫著TESCO——不用懷疑,我知道這是他在超市打工時得到的贈品。 餐桌上查理的臉色很不好看,他那兩道眉毛緊緊壓迫著眼睛,金棕色的瞳孔迸射出兇光:“如果你堅持要這么做,艾瑞克,請你離開我們家的餐桌吧,我們不歡迎你這樣不尊重家人的人。” 高壓使我喘不上氣,我覺得自己有義務說些什么緩和氣氛,但米歇拉用眼神阻止了我。好吧好吧,我無奈的端起水杯,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男人的交流”。 “正合我意。”艾瑞克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說看你做的好事,這都是因為你。隨著他瀟灑的拂袖而去餐桌空出了四分之一,原本歡樂和暖的客廳一下子冷清下來。 可想而知,這餐飯大家有多食不知味。 假期一天天過去,玩樂之余我開始cao心自己一個字沒有準備的歷史作業,而就在這時,米歇拉接到了一通不幸的電話。我養母的母親、艾瑞克的姥姥突然檢查出了乳腺癌,他們得去一趟愛丁堡。 我不覺得被留下看家有什么不對,那個神神叨叨的老太太一直不喜歡我。有一年圣誕節她和姥爺來我們家過節,對待我和艾瑞克的態度簡直是兩個極端——倒不是對我多么刻薄,而是生疏和客套,時不時擺出一副招待客人的主人翁嘴臉,提醒著我“薩曼莎,你不是這家真正的女兒”。 也就是那個時候起艾瑞克學會了漠視我,他很聰明,知道怎么做更傷我的心。 “寶貝兒。”出門前米歇拉狠狠抱了我一下,在她眼里我還是個生活無法自理的嬰幼兒,“我們很快就回來,罐頭番茄和豌豆都在櫥柜里,冰箱里有一周份的牛奶,還有我做好的牛rou派,一百八十度烤四十五分鐘就能吃。” 她依依不舍的樣子帶動了查理的慈父心腸,我胡子拉碴的壯漢養父也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小甜心,我會想你的。” 我穿著睡衣站在玄關,寒風吹得我打了個噴嚏。黑發黑瞳的小女兒吸著鼻涕無語道:“你們只是離開幾天,不要說得好像要在那兒住半年好不好?” 米歇拉笑著揉了揉我的頭發,試圖把我推進屋子里。查理不放心的補了一句:“晚上睡覺鎖好門窗!” 我擺擺手走回了客廳。 盡管這所房子的供暖設施無可挑剔,不知怎么我還是感冒了,不得不缺席安珀翠西她們組織的學習小組,整天無力的躺在床上擤鼻涕。 這天早上,伴隨著一陣敲門聲,我混沌的大腦突然清醒過來。門外站著康斯坦丁。 焦糖色的卷發整齊的梳成了時下最流行的發型,他穿著一件牛仔夾克站在我家玄關:“嗨,薩曼莎。” 我燒的渾身guntang,大腦空白了幾秒,沒能及時把門關上:“你來做什么?” 他是艾瑞克最好的朋友,我不信他不知道他們一家都去了愛丁堡。一股異樣的感覺沿著我的脊背竄上來,軟綿綿的肌rou艱難繃出防衛的姿態。我緊蹙著眉,環顧四周有什么趁手的武器,茶幾上那個水晶花瓶肯定不行,那是米歇拉的命根子。 “放輕松放輕松。”他還是那么輕佻的笑著,陽光灑落在滿口白牙上,晃得我眼暈,“我想我們應該談一談,萊繆爾只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空有肌rou,你不應該和……” “我們沒什么可談的。”獲悉了他的來意后我一秒鐘也忍不下去,用盡全身的力氣拽著他的手臂,試圖把他扔出門外。但他像座雕像巋然不動。鼻尖滲出汗水,大腦告訴我情況不妙。 現在家里只有我和他兩個人。 “怎么,他比我更’厲害’么?”康斯坦丁的表情簡直令人作嘔,“你很滿意他?” 猛地甩開他的手,我踉蹌的退到壁爐邊:“你給我滾!我不想看到你!” “嘿,別這樣。那天我們很開心,你也很享受不是嗎?” 我咆哮起來:“那是強暴!我不愿意!那就是強暴!”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并不悲傷,但雙眼生理性的涌出淚水,汩汩不絕。我尖叫著站上茶幾,一把抄起那只米歇拉很中意的水晶花瓶,玫瑰花和養花的水迅速毀掉了整張地毯:“你以為我會像其他那些溫順的女孩兒一樣忍氣吞聲是嗎?你以為我會任你予取予求?!我告訴你別妄想了我跟她們不一樣!我是薩曼莎!你去整個十二年級問一問,哪個男生不想和我約會?!你算什么東西!” 他的表情rou眼可見的陰沉下來,眼里涌動著情緒,似乎在琢磨怎么把我從玻璃茶幾上弄下來。我的手腳都在發抖,對上這樣的大個子我毫無勝算——他比艾瑞克還高上一兩公分! 康斯坦丁一步步逼近,而我醞釀著一場驚天動地的尖叫,希望相隔不遠的鄰居聽見后能替我報警。我們對峙著,我披頭散發雙目浮腫,他神采奕奕精神煥發,就在他向我伸出手時樓梯間沖出了一道人影。 英雄總在最后一刻閃亮登場,哪怕他穿著拖鞋。 艾瑞克一拳揮在他的臉上,帶起的風弄亂了餐桌上我的歷史資料,他咬著牙:“混蛋!” 康斯坦丁被他打趴在地,他伸手揩掉鼻子里流出的血,挑眉看向艾瑞克:“就為了她?”語氣輕蔑至極,“你是不是瘋了?” 回答他的是飛起一腳。 兩個人廝打結束,會客廳里滿地狼藉,除了那只被我抱在懷里的水晶花瓶。我腫著眼睛說:“需要我打電話叫家政公司上門么?” 便宜哥哥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很糟,撓撓頭發從茶幾上跳下來:“我去洗個澡。” “你可以告訴查理。”艾瑞克今天一定是吃錯藥了,這是我們十四年來第一次這么和平的共處一室,他甚至給我倒了杯水:“查理會幫你……討回公道。” 我看著那杯水,裝作無所謂的聳聳肩膀:“沒事,我沒那么在乎。查理不知道比較好,他這陣子血壓太高了。” 艾瑞克擰起眉毛,繼承自查理的棕黃色的眼珠定在我臉上,他在判斷我說的是不是真話。很快他得出了結論:“你需要……去醫院嗎?做個檢查,或者預約一下心理紓解,找個人傾訴會好受很多。” 他這副知心大哥的樣子把我惡心的不輕,我把花瓶原地放下,喝了口水:“真的不用。” “你連查理和米歇拉也不愿意相信嗎?”熟悉的冷嘲熱諷又回來了,“你早告訴他們就不會——” “沒有人會相信的——”我不耐煩的打斷他,好不容易停下的淚水又聚集在我的眼眶,我惡狠狠的瞪著艾瑞克,不讓那些該死的屈辱的淚水掉下來:“沒有人會相信的,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個什么樣的人,我換男友如換衣服,我等了他四年才跟他在一起!沒有人會相信我不是自愿的!我會淪為整個學校的笑柄!你明白了嗎?!” 說完我頭也不回的爬上了樓梯,連在床頭充電的手機忽閃忽閃,我才看見昨晚米歇拉給我發的消息:“這邊萬事妥當,查理和我要再耽擱幾天,艾瑞克已經連夜回家了,凌晨就能到。祝好,我的寶貝。” 我一點兒也不好。艾瑞克站在門外,像個決心取我小命的死神:“米歇拉會很傷心的,你不該瞞著她。這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我把頭埋進被窩里,他還在喋喋不休,得不到回應這個瘋子似乎覺得跟我賭氣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他摸出手機:“我會幫你報警。” 我忍無可忍的翻身下床,打開房門戳著他的胸口:“不要裝作好像很關心我的樣子!偽善者!這個家里最希望我滾蛋的不就是你嗎?!” “是!”艾瑞克同樣憤怒的吼了回來,“我一直處心積慮的希望你滾蛋,可是你在我家好好的長到了十六歲!捫心自問,米歇拉和查理哪一點對你不好?!你為什么要這么傷他們的心?!” “得了吧!”我撥開臉上的頭發冷笑道:“誰不知道那是移情?那些愛根本不是給我的!你以為只有你在那場事故里失去了親人嗎?!” 真見鬼,我一點兒也不想哭的,我父母離開的時候我才十個月大。可眼淚不受控制的沖了下來,我吸著鼻涕,狼狽至極。 “不是這樣的。”他抽了張紙巾塞給我,“不是這樣的薩曼莎。他們很愛你……” 我抽噎著說不清話:“我知道……” 接下來的假期我都在疑神疑鬼中度過,每天戰戰兢兢的猜測那個大嘴巴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爸媽。生平第一次這么希望米歇拉少關心我一些,可惜事與愿違。從她進門時的神情我就能推測出來,她知道了。 我自暴自棄的倒進被子里。 “薩曼莎我的甜心,”mama溫柔的坐在床邊,她摸著我的頭發,生澀的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往外蹦:“我不知道你遭了這么大的罪,你現在好點兒了嗎?等假期結束我們去醫院預約一下,我得給你做個檢查。” 比起斷胳膊斷腿兒,說實話我更害怕現在這樣的場面。無法如常的撒嬌耍賴,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只能機械的重復著沒關系,我不在意,我很好,我現在有萊繆爾。 說的好像萊繆爾是什么愛情電影里的翩翩男主角,我把他形容的天花亂墜,自己都不信。 米歇拉背對著我抽了張紙,飛快的摁掉眼角的淚水。她回頭時笑容如常,握著我的手說:“如果你想要起訴他,查理認識一個很棒的律師……” 我搖著頭笑說:“mama,我不想轉學,也不想搬家。” 這件事哪怕是安珀都被我蒙在鼓里,幾次鼓起勇氣卻不知道怎么開口。我喜歡了四年的男孩子,我一直覺得完美的像個虛構人物的康斯坦丁其實是個大混球,在我們交往期間他強暴了我,我敢打賭不出一周,在康斯坦丁完蛋之前我就會變成全校的笑柄。 米歇拉吻了吻我的額頭,表示愿意尊重我的決定,但她重新規定了門禁,并且不再允許我跟萊繆爾單獨出去吃晚飯。同時,康斯坦丁永久的被登記為克拉克家的黑名單。對此我毫無異議。 開學前一鼓作氣鼓搗完所有的家庭作業,艾瑞克也收拾行李回倫敦去了。那天之后我們之間變得有點尷尬,我希望他不要記恨我太久,畢竟我剛跟達芙妮她們約好了春假一起去倫敦看演唱會。 “薩曼莎,”檢票前他給我買了一杯熱巧克力,“我想我欠你一句對不起。我不該那么對你說話。” 鼻孔朝天的艾瑞克居然會向我道歉?我被巧克力燙的嘶了一聲,“啥、啥?” 棕黃色的眼睛在我臉上一點而過,他看起來有點心虛氣短:“我早該猜到的,對不起,我一直都知道康斯坦丁是個什么樣的人,我早該猜到發生了什么。” “不、不,這不關你的事。”我把飲料杯上的塑膠蓋子掰開一點兒,幫助我的巧克力迅速散熱:“這是我跟他之間的問題。” “以后我會相信你。”他鼓起了很大勇氣,“歡迎你來到克拉克家,以后我會相信你……所以……就是……你、你不需要覺得孤立無援。” 我想這么rou麻的話對我們彼此都是折磨,于是果斷的把他推向月臺:“我知道、我知道。我們還像以前那樣相處就行,你不需要對我特殊優待,這樣我反而不自在。” 他嗯了一聲:“那復活節見。” 達芙妮這個大嘴巴,我腹誹著揮了揮手:“復活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