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九皇秘藏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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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云知還睡到很晚才起,弄來清水洗漱過了,吃了些妖族舊地摘來的果子,便出門查探環(huán)境。 他回想了昨天慌不擇路逃出的距離,懷疑自己已經(jīng)進入了北朝的領(lǐng)地,所以行事格外小心,直接給自己加了個隱身術(shù),慢悠悠地在距離雪地一尺高的地方飄行。 令他有些驚訝的是,飛了沒多遠(yuǎn),眼前就出現(xiàn)了一叢叢的灌木,再往前,就像是從冬天一點點走向了秋天,花草漸盛,林木漸密,甚至可以聽見宛轉(zhuǎn)啼鳴的鳥聲。地面,則從積雪換成了金黃的落葉。目之所及,皆是如夢似幻的景色,讓他產(chǎn)生了一種誤入仙界的不真實感。 云知還屏著呼吸,隨意瀏覽著周遭的風(fēng)景,有點忘了自己原來的目的。 他隨著清風(fēng)緩緩飄行,不知過了多久,一片鳥語花香之中,忽然傳來“篤”“篤”的響聲。 他好奇心起,便尋聲而去。 目標(biāo)越來越接近,他的心臟開始莫名其妙地怦怦亂跳,似乎前方有什么極可怕或者極美妙的事物在等待著他,讓他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一會兒,終于抵達了目的地,一片林間空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他自然而然地往空地中央看去,入目的美麗身影讓他呼吸一窒,心臟不爭氣地大跳了一下。 一個穿著杏黃衫子的女子騎在一匹白馬上。 她的心情大概不是很好,身姿略顯慵懶。垂在白馬一側(cè)的右腿,套著一只羊皮長筒馬靴,輕輕踩在馬鐙上,看起來細(xì)、長、直。 她的左手握著一張刻滿符文的角弓,放在馬背,右手則垂在腿側(cè),五根白皙如玉的手指自然地曲起,骨節(jié)清晰而又柔潤,美得不可思議。 云知還這邊,看不到她的正臉,但是只看她露出秀發(fā)的耳廓、修直的脖頸、精致絕倫的側(cè)臉,已可想見她那非凡的美麗。 事實上,他只需往旁邊飛出一點,就能一睹她的真容,但是他不敢。 他怕自己會失望。 他既有預(yù)感,這會是自己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子;又有些煞風(fēng)景地想到,也可能老天爺會跟自己開一個玩笑,讓她臉上長些麻子,劃上幾道傷痕。 世間會有真正完美之物嗎?他不相信。 一陣微風(fēng)吹過,幾片銀杏葉子從樹上掉落。 黃衫女子忽然驚醒,右手往空中一捻,纖纖玉指間多了幾根冰質(zhì)箭矢,抬頭挺胸,彎弓搭箭,咻的一下,緊接著篤篤幾聲,箭矢準(zhǔn)確地把飄落的銀杏樹葉,釘在遠(yuǎn)處的樹干上。 云知還覺得那一瞬間,她身上的慵懶感一掃而空,仿佛沉睡的女神忽然蘇醒,煥發(fā)出一種奪人眼目的光彩,情不自禁之下,解除了身上的法術(shù),落到地面上,鼓掌叫了一聲:“好箭法!” 他明明是被她的美麗所打動,嘴上卻不由自主地夸起了她的箭法,這種習(xí)慣性的虛偽,在他回過神之后,立即察覺到了,不禁暗罵自己的不堪。 那黃衫女子側(cè)過頭來,往云知還這邊看了一眼。 云知還接觸到她的目光,不由心中一震。 以前他從來沒有娶親的想法,因為他覺得“娶”之一字,對女子而言,已經(jīng)意味著不公。此時一見她的面,不知怎地,竟連婚后的生活都已想好了,隨之而來的生兒育女,成長,衰老,別離,人的一生可能經(jīng)歷的一切,走馬燈似的從他心頭掠過,一時間百感交集,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正神思恍惚,卻聽一個清冽如泉水的聲音響起:“你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 幻境倏然退去,云知還一下驚醒,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以平和的語氣道:“在下云知還,見過姑娘。”看著她的眼睛,微微笑道:“還未請教姑娘姓名?芳齡幾何?可曾婚配?” 黃衫女子一愣,唇角微微勾起,轉(zhuǎn)過馬來,手按馬背,半俯身子,問道:“你想娶我?” 云知還自覺已在幻境中跟她過完了一生,膽子大點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的反應(yīng)似乎與尋常女子不同,便拿出不卑不亢的態(tài)度來,笑著道:“是的,我想與姑娘結(jié)為連理,還望姑娘告知姓名,仙鄉(xiāng)何處,在下日后必當(dāng)?shù)情T拜訪,向令尊令堂提親。” 黃衫女子坐直身子,翻身下馬,動作干凈利落,站在云知還面前,微微笑道:“我叫蕭棠枝,我父親叫蕭明遠(yuǎn),你若想尋他提親,怕是有些難辦。” 云知還這時才有余暇看清她的面容,只覺得她膚色甚白,一張瓜子臉兒,秀美絕俗,挺直的鼻子,英氣的眉眼,又給她增加了一些銳利的感覺,目光澄如秋水,流轉(zhuǎn)之間,明慧異常,似乎能一下看進人心里去,讓人提不起絲毫瞞騙的念頭。 看了許久,他才艱難地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自覺太過失禮,不好意思地笑笑,“原來是蕭姑娘。不知姑娘所說的難辦,是指什么?” 蕭棠枝道:“我自幼失恃,父親在三年前,也已經(jīng)去世了。” 云知還沒想到是因為這個,不免有些尷尬,跟她說了些節(jié)哀順變的話,才道:“這樣說來,蕭姑娘是一人在此?” “不,還有些親朋好友住在一起。” 云知還見她似是不愿多說,便回到最初的話題,問道:“想必婚姻大事,蕭姑娘是能自己做主的了,那么姑娘覺得,在下剛才的提議如何呢?” 蕭棠枝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認(rèn)真的?” “當(dāng)然。” 云知還的眼睛坦誠而熱烈,讓人有些不敢直視。 蕭棠枝微微側(cè)過臉,道:“你是南朝人,我是北朝人,你如何能娶我?” 云知還有些驚訝,“姑娘是如何看出我是南朝人的?” “口音,”蕭棠枝道,“你一說話,我就知道你是南朝人。” 云知還笑道:“那姑娘為何不把我抓起來?” “你為何不怕我把你抓起來?” “因為我覺得,如果連姑娘這樣的人也要害我,那我活在這世上,實在沒什么意思,還不如死了的好。” 蕭棠枝又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神情不似作偽,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美,所以動了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