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心靈雞湯一鍋
“身上那是什么?天使的某種能力嗎?真有趣??看來得研究一番。”那人吸了口煙,噴吐在貝琳臉上,嗆得女性咳嗽不止,“不過有點難辦,如果直接把她帶出實驗室結界的話會被追上??我得想辦法解決她身上的術式。” 說完不等有人回應便出到外面。房間有一個長形小窗戶,外面隱約能見到可動式手術臺。貝琳透過唯一的窗戶看到那人在那里搗鼓什么。 愛妮不理貝琳了,她追著男人出去,口中大喊著:“喂!伯里斯!說好要給我最強最帥的天使喔!說好的——” 后面的話語被關起的門截斷,貝琳這才有空閒打量起周圍。 == 貝琳先注意到與他一同關在籠子里的人。綁架她的那些人似乎仗著籠子的結界,所以沒把她綁上手腳,這讓她能在狹小的空間轉身。她看著低垂著頭的人。 頭上有一對短小的兔耳。 “芬!你是芬對吧?”貝琳激動地喊。 黑色腦袋緩緩抬起,對方打了一個哈欠。 與照片上一模一樣的樣貌,穿著也是統一發放的制服。有還算認識的人在這兒,明知道還處于危機之中,貝琳卻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名叫芬的男性反應有些遲鈍,說話還帶著氣音,“抱歉,他們給我打了鎮靜劑??嗯?妳是? ” 說明來意,芬卻沒有援兵到來的開心。他說:“我已經被關好多天了,什么方法都試過。出不去的。” 的確,籠子的防出逃結界有些技術,而復蓋這整個實驗室的大結界疊了好多層,貝琳必須找出中心點、陣眼,也就是建構結界的起始處,她才能判斷實際作用為何。 可以想見的是一定有隔絕的功能。如果艾納發現她不見的話,他會無法感應到她。艾納肯定會一間一間找,但是短期內她無法指望天使們找到自己。 除非她想辦法破掉隱蔽的結界。 只要結界破掉,即使是一瞬間崩潰的氣息,也能讓高度警戒的天使捕捉到。只要一瞬間就好,艾納就會立刻趕來,然后再也沒什么可怕的了。 首先,她得找到陣眼。貝琳推測大概在外面那間房里,她也不擔心會太難找。除非是十九號那樣的高手,否則一般人并不能把眼給『藏起來』。說到底,十九號也只是利用空間變向計算方位,才能做到類似『藏』的動作。 就像一個物體,你總能找到至少一個點,在那個點上可以用一支筆就將其支撐起來而不會翻倒,那就是所謂的重心、平衡點,只是一般人不會知道那個點在哪,因為那并非人可以決定,而是透過精密的計算得出來的。 結界同理,施放時必定會有一個陣眼,但是施術者不會知道,唯一的方法就是透過計算得知。結界雖不到家家戶戶都在用,但也非常常見。拜那些商品所賜,不會術式的人也能使用這個方便的工具。 但大家只是在用,并不清楚原理與運作。而這正是貝琳的研究范圍。 順帶一提,領域則相反,其陣眼是可以藏起來的。所以領域更為復雜而難解。 她推測那人——伯里斯——并非專業術師。從下在籠子的結界可以看出來,雖然嚴謹,但是并不復雜。至于外面的大結界,明顯出自他人之手。手法雖然專業,但還遠不到十九號的程度。 只要給她機會,她相信絕對能找出破解方法。 貝琳觀察著,第二個吸引她注意的是斜對角的籠子,里面有某種物體,基本看不出人形。貝琳瞇起眼睛。這小空間并未開燈,她只能靠窗戶透過的一點光來看清。 注意到疑似翅膀的物件,貝琳才大致推出,那些扭曲的物體,是實驗失敗的天使的尸體。不知幾具尸體堆疊,才讓那些東西看起來龐大而繁雜。 籠子四周有除臭結界,所以他們聞不到味道。 注意到貝琳在打量那堆尸體,芬虛弱地說:“放棄吧。之后他們轉移出去,說不定還有幾會。” 說是這么說,但是語氣透出他一點也不相信那機會會到來。 這時,從旁邊與他們并在一起的另一個籠子那兒傳出聲音,那是女孩子的哽咽,“出不去的、出不去的。乖一點他們還會給你飯吃。出不去的??” 是最后一位失蹤的名叫貝芙莉的女性。對方有著精靈耳,衣著與資料上一致,只是更加破爛而骯臟,還有一股并不好聞的氣味。 貝琳轉過身去,那女孩靠在欄桿上,聲音沙啞無比。 “放棄吧、別想出去了。”女孩紅著鼻子,美麗的臉上滿是臟污與淚痕。“放棄吧。至少食物還不算糟??” 放棄吧。 那是如此輕易且毫不負責任的話語。 放棄多輕松呀。放棄多快樂呀。 放棄吧。 ——然而貝琳不會放棄。 一旦放棄就等于向未知妥協;一旦放棄就等于讓自己止步不前 。 “這是那么簡單的事嗎?” 看著對她報以極度不信任眼神的貝芙莉,她突然想到班上那些小兔崽子,讓她又愛又恨的家夥們。 在剛開始當上講師時,經驗不足加上各種問題,她很想讓那些學生自生自滅,甚至已經有點半放棄的狀態了,但姑且還是撐到了一屆畢業。 然后她看到了轉變。 人們總是在變,變得更好、變得更糟,她知道這點。但直到第一屆畢業生回校看她,她才發現有什么確確實實的變了。 她的一個學生送了她自己親手做的錶,上面有只飛鳥的圖案。 “老師,我大一的時候給您添了許多麻煩,現在想想都覺得好笑。” 做出一只錶沒什么稀奇,但那是一只完全由術式驅動的表,而非尋常得見的電池。 “我父母完全放棄我了,只是靠關系硬把我送進這所學校。” 上面的飛鳥以兩秒一次的頻率拍動翅膀,每一分鐘會停在樹上稍做休息。 這是一件藝術品。用的卻是她上課隨口一說的小玩意兒。 “但老師沒放棄我,”男學生如此說道,打從心底,“老師沒放棄我,真是太好了。” 她怎么好意思說呢?她怎么好意思說,其實并非打從心底為他們著想呢?她怎么好意思說,之后的幾年她其實不太上心呢? 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那只飛鳥又動了起來。貝琳知道它總有停止的一天,甚至比電池更短命,但貝琳同時也知道,人們會持續創作下去,飛鳥將永遠飛翔。 她怎么能放棄? 一旦放棄,意味著她不在乎那些學生的死活;一旦放棄,也就意味著她放棄了學生們的人生。 她怎么能放棄。 “放棄很簡單。”她說,一邊拍了拍芬的頭,一面伸手為貝芙莉逝去眼淚。“但是它會讓你錯過未來。我認為人生有挑戰性一點比較好喔。” 芬愣愣地摸著被女性拍過的頭頂,對方像在對孩子似的這么對他,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不要不要,我不要??嗚嗚、妳別亂來、我就是放棄反抗才能活到現在的??我不想死、嗚嗚??別拖累我!” 那心力交瘁的女孩開始掉淚,貝琳怎么擦都擦不完。她干脆雙手捧起女孩的臉,她們隔著鐵欄桿遙遙相望。 啊,那盈著淚水的眼睛是如自由般的湛藍。外面沒有一圈綠色的光。 貝琳說:“妳沒放棄呀。” “妳懂什么——” “妳沒放棄。”貝琳肯定的說,“所以妳等到我了。我會救你們出去的。” 說得如此堅定,彷彿不是一句空談,而是必定成真的未來。 貝芙莉哭了。女孩放聲大哭,哭得那樣悲傷,哭得貝琳滿手都是淚水,貝琳也沒有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