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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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這世上真正為陳酒流過血的男人其實就李歡一個。 陳家父母在她走失的那些年里郁郁而終,找到她這件事便成了陳汀一個人的責任。 他為她吃了無數苦,和嫂子喬禾戀愛多年,分分合合數次,直到找到她才領證結婚。等有了陳小豆,轉眼就到奔四的年紀,實打實的蹉跎了年華歲月。 可她多涼薄,這些事陳酒知道得清楚,但沒有親眼所見,總是不如視覺效果有沖擊。 十二歲的李歡和二十三歲時一點也不一樣,他膽小,愛哭,怕疼,怕黑,討厭孤獨,討厭饑餓,喜歡別人抱他,誰給他點好吃的就能揚起一張笑臉…… 如此熱烈,如此明亮,像雜草一樣旺盛地生長著,一點也不“陳群”。 陳酒記得很清楚,那是仲夏的某一天,天邊還掛著暖紅色的火燒云,她牽著李歡走在開滿油菜花的黃金街上,李歡噼里啪啦地和她說著什么,她時不時應一句。 魏金霞和李德富出門謀營生去了,大概要過大半個月才回來,他們住在三嬸家,三嬸講話也難聽,可大多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傻兒子身上,根本不管他們。 不管他們,就等于不用挨打,不用挨打,李歡就能開心地過一天。 其實具體的事情其實她也不記得了,如果不是因為有野狗沖過來,這一天也許只是最普通的一天。 那條黑色大狗沖過來的時候,李葉子嚇得腿都軟了,李歡反應卻比她快很多,拉著她就上了一個小土丘。 大黑狗是土狗,長得壯實,不怕人,哈著熱氣往他們這兒沖,李葉子臉色唰地白下去,她顫抖著抓住李歡,問:“咋辦啊?” 她更想問,它會不會吃了他們。 李歡也怕,瘦弱的身軀抖得和篩糠一樣,卻咬著牙,拽著李葉子往后退,直抵到一棵樹下。 黑土狗試著躍上土丘,第一次失敗了,它煩躁地發出嘶吼,爪子在地上撓出幾道痕跡,目光兇狠,嘴邊甚至流下哈喇子。 李歡推著李葉子:“姐,你上樹上去!” 李葉子聽他的話,抬頭一看,那光禿禿的樹上只有一根枝干,離她腦袋遠得很。 李歡雙手抵著樹,彎下身:“姐,你踩著我上去,快!” 李葉子心跳得很快,呼吸都不暢。她完全聽任李歡的指揮,踩了好兩次才踩上他肩膀。 李歡咬著牙,臉漲得通紅,拼盡全身力氣,腿打著哆嗦,把她撐了上去。 好不容易把腿掛上樹干,李葉子顫顫巍巍地坐穩,想伸手去把李歡也拉上來,結果怎么也夠不到。 李歡回頭看了那土狗一眼,把身上的包解下來丟給李葉子,說:“姐,你在這兒等著我,我把它弄走,等晚點我來找你。” 說完就跑了。 就在他跌跌撞撞跑開的時候,惡犬也終于躍上土丘。他睜著滿目兇光瞪視李葉子,然后毫不猶豫地沖向跑遠的李歡。 李葉子死死抓著李歡的包,紅著眼望著他消失的背影,后背上全都是汗,連著腦子都沒了思考能力。 她就那樣抱著李歡破舊的小布包,坐在樹上,從傍晚等到了天黑,從昏黃等到了漆黑。 她等到渾身僵硬,卻一動不動。 只有懷里的布包和蟬鳴陪伴著她,她蜷縮在樹上,懷里的布包仿佛是她唯一的港灣,它陪伴著她,在不見五指的田野,給她無限勇氣。 “李歡,李歡——” “李歡……” “李——歡——” 李葉子一遍遍叫著,盼望著有人能給她點回應。 月亮出來了,墨色破開,銀色的冷光灑滿人間。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在底下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李葉子大喜,嘗試著喊:“是你嗎,李歡?” 嗚咽聲不太真切:“姐……” “哎!”李葉子欣喜地回答。 她抱著樹,小心地往下滑,皮膚被樹皮擦傷,下落的時候甚至崴了腳,但她顧不上,急忙沖去聲音傳來的方向。 李歡臟兮兮的,抱著手臂蜷成小小一坨,頭發上衣服上都是泥土和枯葉,嘴角腫了些,一只眼睛瞇著,手指頭全是血跡。 李葉子小心地檢查了他全身,不幸中的萬幸,傷痕里沒有咬傷。 “我躲到草垛子里去了,”李歡說,“結果不小心掉進土坑,里頭有夾子,疼死我了……好不容易才爬出來……” 說著,豆大的眼淚就往下掉。 李葉子慌亂無措,但也不敢去求救。李德福和魏金霞不在,三嬸才不會管他們死活。 最后李葉子半拖半抱著李歡回到了三嬸家。 家中早沒了光亮,傻兒子被鎖在屋里,笑嘻嘻地來回踢步,看著窗外的他們相互攙扶著走來,沖他們傻笑著吐口水 “血……嘻嘻嘻,流血……” 李葉子走過,瞪了他一眼,他笑著瞪回來,兩只眼睛翻著眼白,跟鬼似的。 他們住三嬸家的柴火間,里頭沒有燈,李葉子把窗開了,悄悄去院子打了水,就著點兒月光給李歡清理傷口。 藥品在村子里是奢侈品,她只有一點點碘酒,攢了很長時間,平時都舍不得用,這下咬咬牙拿出來,用小拇指沾了,小心地涂抹在李歡外露的傷口上。 李歡怕疼,手時不時縮回去,被她用力捏住了。 “姐,我疼。”他委屈著,臉皺巴成包子。 李葉子:“忍著點,不然以后更疼,手都沒得用了。” 李歡:“可是好疼,疼得我睡不著怎么辦?” “那別睡了。”李葉子點了他腦袋下,“反正一夜不睡也不會咋樣。” 李歡更委屈:“姐,我怕黑。” “……你怎么這么多事兒?” 李歡啪嗒啪嗒掉淚:“我怕黑,你陪著我成不?” 李葉子:“成,你別哭了。” 李歡:“我怕你跑了,再不然你先睡著了咋辦?我真怕,你別讓我一個人。” “知道了知道了,你別哭了,再哭我真不理你了。” 李歡立即應聲收斂,但眼睛還是紅紅的,時不時抽搭一下,委屈的模樣比誰都可憐。 李葉子給他涂了碘酒,輕輕吹著他的傷口,心軟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你放心吧。” “真的?” “真的。”她承諾,很煞有其事—— “李歡和李葉子,永遠在一起。” 李歡這才破涕為笑,似乎得了什么免死金牌一樣,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那是李歡第一次為李葉子流血,也是李葉子第一次對他做出承諾。 月光越來越明亮,烏云散,天地敞亮。 月光啊月光,你能聽見嗎。 你聽得見這個男孩的哭泣,聽得見他的孤單和仿徨嗎。 如果可以讓時光倒流,你能否重新譜寫這一篇章。 讓一切都不要開始,讓一切都能回頭。 讓他在溫暖的屋子里醒來,讓他在庇護下長大,讓他面對陽光每天都是微笑。 沒有風霜,沒有苦難,沒有離別。 你能聽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