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聞卿
值機時,我很驚訝肖為的機票也是經濟艙。按照我的猜想,領導應該坐商務艙才對。然而他倒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頸枕眼罩耳塞和寬松的運動服備得齊全。 總共二十多個小時的空中時間,加上轉機有兩天多的行程,飛得我是黑白顛倒,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再睡,飛機餐雖然葷素搭配,可味道實在是不敢恭維,吃得我興味索然。 第一次醒來,肖為坐在我旁邊開著電腦聚精會神地處理工作。 第二次醒來,肖為開了頭頂的小燈悠閑地讀kindle。 第三次醒來,肖為也在閉目養神,穿著厚衛衣戴著眼罩,兩臂環抱胸前。我看看自己,頭發亂七八糟,毯子在身上揉成一團。不禁想為什么同樣都是人,別人坐在逼仄的經濟艙里都能這么從容? 或許是他出差次數太多,已經完全習慣了。 不知又睡了多久,肖為推醒我,遞給我一杯加冰的橙汁:“醒醒,快到了。” 我睡眼惺忪地接過杯子一口灌下,清涼酸甜,頓時清醒了不少。肖為有些好笑地看著我:“你可真能睡,到了波哥大根本不用倒時差,飛機上已經全倒過來了。” 我有些赧然。本來我是肖為的助理,然而這一路上差不多都是他照應著我。 但我還是有句話不得不向他開口。 “肖總,下飛機的時候把接機人的聯系方式再給我一下吧。” “嗯?不是之前就給過你嗎?” 我不好意思地尬笑:“那個,之前記在本子上,順手就塞箱子里了。現在手機里沒存……” 他挑起眉毛,不等他開口我就連忙很狗腿說:“肖總,是我疏忽了,對不起……” 這句話起到了作用。起碼直到落地他都沒再搭理我。 既然肖為不打算罩著我了,我只好在機場硬著頭皮把該辦的手續都辦了,過海關,拿簽證,提取行李,拉美國家的辦事效率不算很高,但好在還都算順利,工作人員的服務態度也還算可以。肖為給接機同事打了個電話,得知他們在哪等我們以后就帶著我出去了。 兩個小伙子舉著寫有公司名稱的接機牌迎上來:“是肖總跟小聞吧?終于等到你們了。” 肖為和他們很熟,我也算是半個自來熟,聊了會兒得知這兩個小哥在哥倫比亞呆了八個多月,就等著我們過來接班他們好回去休假呢。 “訂的多久的機票?”肖為抽出一支香煙,一個小哥忙掏出打火機狗腿地給他點上。就憑這,我決定叫他倆精細鬼和伶俐蟲。 “大后天的。早就呆不住啦。”精細鬼說。 “您放心,房子都給你們收拾出來了。到家我再把備用金轉給您。”伶俐蟲接話。 “嗯,這些都不是大事,再說吧。”肖為深深吸了一口煙,微微瞇眼,看上去似有倦意。精細鬼見狀忙說:“肖總,我們已經在中餐館訂了一桌便餐,孫總在那邊等著您給您接風洗塵呢。” “我看不是給我接風洗塵,是給他送行吧。”肖為這話一出口,大家都笑。 兩人接過我們的行李,裝上車。一輛七座SUV,車窗上貼了顏色很深的膜。精細鬼開車,肖為坐副駕,伶俐蟲和我坐在后排。上車前,我抬頭往天上看了一眼,天空蔚藍如洗。陽光很強,但不算熱。 車子駛離停車場,繞上通往市區的公路。路邊種植著樹干光滑葉片寬大的棕櫚樹,沿途的建筑都很低矮,和國內的城市風光大相徑庭。 我們果然是到了第三世界國家。我想。但不知是否這里的環境太過自然空曠的緣故,我突然感覺很輕松。車載廣播里當地的電臺主持人以極快的西班牙語速主持著音樂節目,男歌手略帶油滑的嗓音唱著一首輕快的Reketon。 我想打開車窗吹吹風,卻被伶俐蟲勸住了。 “小聞,在這邊坐車盡量別開窗。不是太安全。” “哦?好吧。” 肖為扭頭看了我一眼。 我聳聳肩。以前是聽說過波哥大治安狀況不好,但大家是不是有點草木皆兵了呢。 我們很快到了波哥大最有名的中餐廳“食神餐廳”,就像所有國外的中餐館一樣,裝潢有些刻意的中國化。我們走進里間,一張圓桌邊坐著的幾人站起來笑臉相迎,其中一名穿著西裝,個子不高的敦實男士應該就是駐波哥大的高級項目經理孫總。肖為上前握手寒暄,我拎著包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后。 “肖總,這就是咱們新招的西班牙語小姑娘?”孫總笑呵呵看向我。 “是啊。聞卿。” “來來來大家都別站著了,都坐都坐。”孫總招呼道,“小聞也快坐下。” 服務員上了冷盤。孫總問:“小聞打老遠來的,怎么也得喝點酒吧?”說著就要給我滿上紅酒。 我國企業的這種酒桌文化有時真的是有點要命。我剛下飛機,又坐了一路的車,頭還有些暈呢。想推脫說不喝,但又不知怎么開口。肖為似是看出了我有些窘態,就問我:“你能不能喝?不能就別勉強。” “肖總,我還是不喝了吧……” “那就給女士上果汁吧。”肖為點了鮮榨芒果汁和黃桃汁,我總算松了口氣。 我身旁坐著個姑娘,是孫總的助理。她悄悄跟說:“你們領導挺好的呢,都不勸女孩子酒的,今天可算把我也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