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發(fā)墨瞳的青年披著長長近乎及地的頭發(fā)，像是流淌靜謐的黑暗垂在他身后，層層疊疊繁復(fù)的衣服裹著他修長的身體，只一眼就能知曉他身上衣服的貴重，是生存在底層的下等生物絕對不可能接觸到的珍貴華服。

    不同的是青年身上的衣服多處大片暈染開深黑色的印記，像是近距離濺上的血跡，和他干凈的面容神情形成巨大的反差。

    他赤著腳，明明是一雙男人的腳，卻像雪一樣的白，漂亮的晃眼。

    虛無沒有見過干凈的雪，他只在一些年長的人類口中聽過。

    沒落之地只有在紅月時才會下雪，不是像灰燼的霾雪，就是如血一樣骯臟的能夠毒死人的紅雪。

    如果正常的世界的下雪，大概就是這樣的顏色吧。

    虛無嗯了一聲，說是嗯，只是從喉嚨里發(fā)出的氣音。

    青年疑惑地眨眼，一個成年人，用著如同稚童般無辜純潔的眼神卻不顯得違和。

    “你不生火嗎，按人類的體質(zhì)，生吃血rou應(yīng)該很容易生病。”

    虛無搖了搖頭。

    在危機(jī)四伏的荒原中，燃火無異于找死，再者至今還能夠在沒落之地生存下來的人類，在代代繁衍中，早就進(jìn)化出了無異于怪物的體質(zhì)。

    “是嗎。”

    青年沒有在問，而是捧起裝著血rou的葉子，咬了一口，淡色的唇角被血染紅，然后便沒有再動。

    虛無看著被青年放下的食物，眉頭皺起。

    “不好吃。”青年道。

    青年骨架勻稱，身形堪稱完美，但這在崇尚rou體強悍的沒落之地，青年看起來虛弱的不堪一擊，尤其是他長著一張不分物種性別都覺得極美的臉。

    虛無沉默半晌，轉(zhuǎn)身搜集了一堆易燃的東西回來，在青年面前點燃了火，沒落之地一切都和正常世界的東西不一樣，包括燃起的火光，焰外層不是溫暖明亮的暖色，而是泛著暗光的冷色。

    他拿起青年放下的生rou，架在火上烤了起來。

    青年如同好奇旺盛的新生兒湊到了火堆前，好奇地觸碰火焰。

    然后他的手就被虛無抓了個正著。

    青年笑了笑，虛無撇開臉收回手。

    青年乖巧地坐了回去，接著被虛無抓住蠢蠢欲動的爪子若干次。

    “…會，受傷。”

    虛無僵硬地開口，沙啞斷續(xù)的聲音表明出他并不經(jīng)常說話，連音都發(fā)的不準(zhǔn)。

    青年看了下右手中指上燎起的炮，他吃了疼才停手，贊同地跟著點頭。

    虛無將烤好的rou遞給青年，青年嗅了嗅咬了下去，這次他沒說什么，看他皺起的臉，大概是不喜歡的。

    確認(rèn)青年進(jìn)食，虛無抽出了長刃，開始清理被火光引來的低等無秩序的黑影怪，這種怪物像是粘稠的泥漿混合體，沒有被狩獵的價值，它們智力不高卻數(shù)量眾多極為難纏。

    等他清理干凈周圍，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青年面前放著只被咬了兩口的rou。

    “要吃完，不然…你在這里…活不下去。”

    虛無把rou拿起來，像是眾多哄著挑食孩子吃飯的父母，耐心地把rou遞給青年。

    青年卻搖了搖頭，說什么都不肯在吃第二口。

    “不好吃。”

    虛無沒有再勸，當(dāng)著青年的面將他咬過的rou大口的吞進(jìn)肚子里。

    虛無做完這些之后，他就準(zhǔn)備離開。

    又是血，又是火，他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已經(jīng)不安全了。

    四目狼已經(jīng)被他肢解完畢，所有有價值的東西都被他收入囊中，他背起他的戰(zhàn)利品朝最近的城池里出發(fā)。

    說是最近，但以沒落之地的破碎廣闊程度，至少也有上千里地。

    他走的干脆，沒有留戀，也沒有知會青年的意思。

    就這樣走了一段路，虛無停下轉(zhuǎn)過身。

    “不許，跟著我。”

    被他投喂過的青年在他不遠(yuǎn)處，不緊不慢地跟著。

    聽到他的話，青年露出苦惱的表情，他提起他過長繁雜的衣擺，露出被凹凸不平的地面割傷的腳。

    “我受傷了。”

    ……

    虛無單臂抱著青年，平穩(wěn)堅實地行走在滿是障礙物的荒原上。

    青年坐在虛無的臂彎中，赤裸的腳被四目狼身上最為柔軟的胸下皮包裹住，最外層的衣服像是斗篷一樣披在他的頭頂，他抓著衣服隨著虛無的移動好奇地打量四周。

    貧瘠荒蕪的荒原沒什么可看的，但青年如同剛出巢的鳥兒興致勃勃地觀察著四周。

    虛無常年孤獨一個人在外廝殺，臉上少有表情，他不明白青年的好奇心，在這危機(jī)四伏的荒原中，每一分鐘都有可能與死亡擦肩而過。

    一直到藍(lán)月與黑日交替，青年的勁頭都沒有消去。

    走了不知多久，虛無停下來休息，將青年放了下去，青年小小地扯了下虛無，用著無辜陳述事實的口吻說道。

    “我腳疼。”

    虛無跪在地上解開包裹青年腳的皮毛，卻見青年的腳受傷地地方已經(jīng)腫了起來，虛無第一次感到驚奇，因為青年的脆弱。

    青年仿佛也很新奇自己會受傷，晃著腳看。

    經(jīng)驗豐富的虛無知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盡快為青年清理傷口，但草藥何其稀少，就連清水都被把控在各個區(qū)主手中，別說治療，就連干凈的水都很難弄到手。

    在這里除了眼前的青年，沒有什么東西是足夠干凈的。